，依然是用打鸡血一般的热情鞭策着大家、鼓舞着大家、督促着大家。只有当夜深人静，在医院陪护的钢丝床上睡下时，他才会把心中的苦痛分拣出来，一面祈愿妻子，一面安慰自己，可是苦痛就像是水中的瓢，摁下这头又起了那头。
第二天闹铃响时，他又是满血复活，不断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当好送考人。他吻别了熟睡中的妻子，实际上是装睡的妻子，骑上他的电动车疾驰而去。他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学生一个一个地都在座位上，他满意地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仅仅是一个送考人，他应该是一个摆渡人。他用尽他的心力，全力调动起学生的热情，把他们送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是他从此岸驾舟出发，通过不断地训练训导，把每一个学生都顺利送到了彼岸。多少年来，他就是这样一个摆渡者，为安之中学摆渡了无数的优秀学生。安中的一本录取率，他的贡献最大。
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妻子的病情也越来越重。颅内的肿瘤生长太快，开始出现意识不清，癫痫*了，说话断断续续，整个人就剩下皮包骨，像是一个纸糊的灯笼，不忍多看一眼。一天早上，林海东吻别妻子的时候，她突然断断续续地问起：“那个……陈……陈冬，怎……怎么样呢？”
林海东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陈冬是这一届她唯一认识的学生，在弥留之际，她竟然还牵挂着他的学生。“他很好，他被保送上浙江大学了。”
妻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沉沉睡去。这是林海东*迟于六点到教室，陈冬他们三人不禁有些为他担心起来。当他们远远看到他骑着电动车从路口出现时，心里一热，有一种想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高考的头一天晚上，陈冬给陈雪和黄燕妮分别发了信息，祝福她们明天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陈雪很快就给他回了信息：“谢谢你，哥哥。风雨之后总要见彩虹，我对自己有信心，希望到杭州与你相聚。”黄燕妮的信息来得稍晚一些，“陈冬，谢谢你的鼓励。我不会忘记咱们的约定，浙大见！”
高考第一天，早上五点半准时醒来的林海东，没有急着赶往学校，而是打来热水，细心地为妻子擦拭洗脸。妻子的身上已经插满了管子，气管、胃管、输液管，像是一个蜘蛛人。她安静地睡着，几天前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只是偶尔还能睁眼看一下。他知道妻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便把在外读大学的女儿召回来了。
握着妻子干枯瘦削的手，林海东的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这是妻子最喜欢的两句诗，他不禁开口吟诵起来。他的手动了一下，妻子艰难地睁开了眼，痴痴地望着他，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光亮。林海东情不自禁地双手握住妻子，紧紧地盯住妻子的眼睛，慢慢地看着她凝诸不动，慢慢地看着她合上眼，慢慢地听不到呼吸声……他却全然不觉，不停地向她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爸，妈已经走了。”女儿进来后，一把抱住了有些近乎癔症的父亲。林海东特别想哭，却哭不出来，他握着妻子的手一直不放，直到护士们进来开始拔管，他才毫无表情地慢慢站起来，心中的悲痛汩汩滔滔，却无一个攀扶处。
“你妈妈是几点走的？”
“七点四十。”
“啊？我今天还得送考了。”林海东恍然一惊，转而对女儿说：“你先在医院把一些手续办一下，我去给学生送考。”
女儿知道父亲的性格，便目送着父亲急匆匆地转过电梯角，下楼去了。
等林海东到达学校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进入警戒线准备入场了。林海东满面笑容的和每一个学生拥抱，给他们打气，为他们加油。
林海东目送着他们每一个人走进考场，最后感觉脸都笑得有点僵了，等他转身的时候，竟泪如雨下……
陈冬和刘美辰走了过来，看到林海东的泪目，问：“怎么呢？林老师。”
“你师母走了……”林海东看到陈冬他们，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竟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陈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老师，他只是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就像他曾经拥抱班里的每个同学一样，久久地，久久地，一直不放手。
第85章 送考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