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惊讶于陈国发如此的回答，他不免有些失望，就像是心怀着春天的小草，却等来了一场严霜，满心的寄望被冲刷得荡然无存。
陈国仁夫妇是在腊月二十三开车回到陈村的，他们从车上卸下了满满的年货，陈冬陈雪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帮着搬运。陈国仁一眼瞧见了客厅里悬挂着的父母的遗像，不禁眼睛温热。父母在，尚知来路；父母去惟有归途。此后，心中再有事，便没个商量处了，自己也就成了那个站在孩子面前的长者了。
李桂华回来便赶紧收拾屋子，打扫卫生，陈雪则围着妈妈左右，帮她搭搭手。陈国仁则拉着陈冬往外跑，拿着分拣好礼物分送到三个哥哥家里去。路上，父子俩边走边谈，像是两个人合作踩水车一般，经过简短的磨合后，就相互默契了，两个人的话也就多起来了。
陈冬向父亲简要地说了社会调查的事，并把他的一些感想也一并作了汇报，他倒不是期望得到父亲的表扬，只是希望父亲能给予一些独到的见解，让他的报告做出来会更有质量，更有价值。
“冬伢，你这个调查只是陈村一个地方的，不具有普遍性，但又很有代表性。广东比我们江南要富裕多了，农村建设也不比城里差，特别是东莞，更是从城镇发展起来的，这是最值得我们去思考的。城市资源的过于集中，必然会带来交通的拥堵，带来可怕的竞争，北上广深的发展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农村的精神文明建设与经济发展是紧密相连的，如果我们离开经济基础去谈文明建设，无异于流沙建塔，那都是没有用的。”陈国仁像一个学者一样，开始跟儿子畅谈见解。
“你跑题了，爸。”陈冬说:“我说的是农村问题，不是讲城市病。照现在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陈村再过几年、十几年可能就会被湮灭的，可以说会面临一个有户没人的状态，户口迁不出去，但人都出去了。”
“冬伢，你看问题的这种深度，早已超越了你的同龄人，可以说是早慧。如果你能在这基础上再做一些调查，用一些数据说话，那就会更好。”陈国仁鼓励道，他接着说，“你讲的农村精神文明建设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人的问题，农村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精神文明建设。因此，提高人的素质是首位的，农村的教育问题必须得到根本的改善，才有希望。”
“嗯嗯，这个太有道理了。农村与城市的教育质量之差，并不只是体现在分数上，更体现在综合素质上。这一点，我在安之中学已经感受到了。”陈冬点头称是，“不过，爸爸，我不同意你所说的‘早慧这个说法，那是你们成年人看问题的视角，其实对于孩子来说，哪有什么早慧与迟慧，不过是他认识世界的过程有快有慢。成年人掌控着这个世界，孩子们没有话语权，所以你们才会居高临下地说‘这个孩子不简单‘那个孩子不懂事之类的话，才会有孩子青春期叛逆的惊恐，才会有孩子管控不住的担心，其实如果每一个成年人都能蹲下来倾听孩子的声音，这个世界就要简单多了。而事实上，往往是孩子还没来得及表达，就已被成人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会出事的，新民的问题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父子俩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像打铁铺里师徒合作打铁一样，你一锤我一锤的，丁丁当当的，好不热闹，很是融洽。陈冬很是享受着这样的状态，父亲跟爷爷不一样，爷爷像是一个摆渡人，虽然从来没有出去过，但却很深刻，对一条水路能够熟谙到每一个波浪；而父亲则是一个船员，见多识广，很是渊博，却不及爷爷那般深刻和深透。与父亲在一起，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前的那种生疏感、隔离感慢慢地在消退，反而会随着某个话题、某个观点的相契而日益亲近。血缘关系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更改；思想的启迪则是更为难得的，这是他接近父亲的一个重要原因。看来，父母亲与孩子的亲子关系要想更和谐、更融洽，思想的引领必不可少，点亮心灵比养育身体更加重要，当然也更难。
第69章 调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