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雪也跑下楼来了,问:“哥,爷爷怎么呢?”
“爷爷他……他好像……好像没有呼吸了。”陈冬结结巴巴地说道。
“快给二伯打电话,他在家。”陈雪喊道。
陈冬这才反应过来,便跑向电话机旁,这才想起爸爸的电话还没挂。
“冬伢,你爷爷怎么呢?”电话那头陈国仁急切地问道。
“爷爷他……爷爷他……他好像……好像是走了。”陈冬哭着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时候的事,你确定?”陈国仁更是急切,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我试了一下,好像是没有呼吸了。”陈冬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你快去叫你二伯吧,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陈国仁喊道。
等陈冬挂掉电话,陈雪早已开门跑出去了。陈冬一下子跌倒在地,远远地望着似乎熟睡着的陈郭生,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待陈国礼赶来后,他用手试了一下陈郭生的鼻息,又轻轻地把了一下他的脉搏,便咚地一下跪倒在地,大声哭道:“爸,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也不让我们几个做崽的来送个终。”哭声从一个已近古稀之年的男人的嗓子里嚎出来,显得格外凄厉。整个陈村在白雪纷飞中悲恸起来,雪落无声,悲难止息。亲人的离世,让陈冬再一次感受到了生离死别就是这样平静地蕴含在平常的岁月之中。他看着爷爷安静地躺在那里,心里的痛如同湾潭里的水,搅不动,却又蓄得深,泪点沾襟,却也无声,只是痛在底心深处,渺渺无畔,难以轻泄。
陈郭生走得毫无征兆,十分安祥,却又像是早有准备,他罕有地给儿子们打了电话,给最亲近的孙子孙女交代了话。陈村不少老人都说:“郭生叔这是修到了,是老死的,有福气呀,没有经受半点病痛折磨。”所以,陈郭生的丧事办得也是热热闹闹,主事的总调度已然交到了陈国发手中,这就是传承。文脉不断,乡风不改,这就是中国几千年文明赓续不断的基因密码。
送走老人上山后,陈国仁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陈冬、陈雪由谁来照顾的问题。如果把他们带到广东去,一没房,二没户口,只能是权宜之计,而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把他们仍然放到安之,就得分一人回来照顾他们,等于要放弃现在的生活。
大哥陈国忠似乎也猜透了老四的心思,主动告诉他:“国仁,你就把陈冬、陈雪交给我们两公婆吧,我们跟俊琦也说过了,准备回陈村养老了,不再跟他们看孩子了。你们在外面也刚干出点名堂,这时回来太可惜了。”
陈国仁望了望在一旁的妻子李桂华,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好似有默许之意。陈国仁便说:“大哥,谢谢了。
这时陈冬在一旁急忙说:“大伯,不用的,我们在学校住校,平时可以不回来的,等寒暑假,我们就可以到爸爸妈妈身边去。”
陈国忠对陈冬的话置之不理,他说:“国仁,孩子也就周末回来一趟,他们想回来我就做口饭给他们吃,不想回来就在学校。只是你这家里得住人,要不房子会坏的。”
“是呀,这倒是个问题。”陈国仁答道。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面临一个这样的问题,建的房子会没有人住,难道自己真的要选择回陈村了吗?
陈国礼说:“这个倒不是问题,你交把锁匙给我,我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可以经常过来给你打扫打扫。”
晚上,陈国仁夫妇把陈冬、陈雪叫在身边,认真地探讨了接下来的事情。陈冬、陈雪很是坚定地告诉父母,他们继续在安之中学上学是没有问题的,平时可以住在学校,偶尔回来看一下,自己也可以做饭。陈国仁看到一对儿女这么懂事,很是欣慰地说:“冬伢,雪妹,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这些年爸爸妈妈欠你们的太多。暂时来看,可能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和妈妈不是不想回陈村,而是怕回来后就再也找不着自己的舞台了。”
陈冬很是理解父亲现在这样的想法,他赶紧宽慰道:“爸爸,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学习上你们也不用担心,在安之中学那样的环境里,不想学好也难。行百里者半九十,你们最不该放弃现有的成绩,要坚持下去。父母不能为了子女而活,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和雪妹永远支持你们。”陈雪也在一旁点着头。
陈国仁眼睛一酸,蕴藉着无数的情感说:“冬伢,雪妹,我和妈妈有你们这样的儿女,真是三生有幸。我这个当爸爸的,真的是感到自愧不如,你们给我们上了很好的一课。我敢保证,我和妈妈在广东一定会干得更好,和你们一样,努力上进,争取让你们以我们为骄傲。”陈国仁平素性情内敛,此刻却迸发出了少有的激情,既是被儿女所激奋,更是为生活所感慨。李桂华则默默地握住了陈冬陈雪的手,似乎这就是最好的语言。
那天夜里,月亮升上来得很晚,陈冬临睡时准备关窗帘,却看到溶溶的月色,似乎是泛着一片雪光,将整个陈村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此时已听不到蛩语,也没有风声,静得出奇。远处树影丛丛,有一棵灌木像是佝偻着身子的爷爷,静静地立在那里。他已托体山阿,与奶奶团聚去了。而自己却余悲难抑,思念盘恒。此刻的月光,让他想到了一个“殇”字,虽然他不懂得这个字的具体用意,但他感觉到悲伤已到极致。他感到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照顾他生活的爷爷,而是一个引领他成长的智者。
第66章 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