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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1/2页]

兴安岭 耿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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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周老师主持下红革一家和春枝母女在饭店吃了顿饭,算是订了婚。席上春枝妈说:“过两天我们娘俩就回山外了,出来这么久也不放心家里。等明年天暖和你们这边预备齐整了,我和她爸就把春枝送过来,完了俩孩子的终身大事。”
      “行,行,就听亲家母的。”姚淑兰说,“可我们这边该有的礼数也不能省,我和红革他爸商量过了,趁春节放假让红革去兰东走一趟,一来认认家门,二来也瞧瞧老丈人。”
      “这样最好,”周老师笑道,“见到这么称心的姑爷,我那妹夫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春枝随母亲回山外了,红革又回归到上班干活下班看电视按部就班波澜不惊的生活,习惯了春枝在身边言笑晏晏卿卿我我,心里不免空落落的。红心看哥哥常常一个人呆呆出神,笑着打趣他:“哥,又想我春枝姐了?”
      “一边去!”红革一瞪眼,“你当我们同你和大国似的,腻歪个没够。”
      “死要面子!”红心向哥哥做个鬼脸,“想人家了还不好意思承认。”
      好容易盼到春节,母亲开始帮红革打点出门的行装。红革只在很小的时候随父母回过一次山外老家,此时要一个人出门远行心下难免惴惴。父亲开导他说:“出去是串门也是见世面,总窝在翠岭这巴掌大的地方,能晓得个啥?放心走,你一个大小伙子,只要跟人不打架不拌嘴,啥事也不会有的。”
      母亲则是一番细致入微的叮咛:车票和钱要拿稳攥好,不要被贼偷了,到了丈人家一定嘴甜手勤,不能让人家挑出毛病……
      红革早晨上了火车,中午时分到了地区,火车再向前走便驶出千里林海进入到辽阔的松嫩平原,放眼车窗外皆是一望无际的沃野,冬日暖阳下冰封雪盖银光耀目,令人胸襟为之一宽。天黑透时他在中转站下了车,到票房买了去省城的火车票,见开行时间是次日一早,看来必须得在火车站附近住宿一晚了。
      红革拎着行李走进站旁的一家旅馆,睡眼惺忪的服务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告诉他便宜的房间都已客满,剩下都是三十元一位的高档间。
      “三十块?这么贵!”红革嘟囔着,转身走向相邻的另一家旅馆。没想到这一家与刚才的旅馆一样,能提供的只有高档间。
      到底是花冤枉钱住高档间还是蹲一宿候车室,红革一时犹豫不决。这时一个披着军大衣的妇女踱过来问道:“大兄弟,是要住店吧?一晚十块,住不?”
      红革想价钱倒是便宜,打量妇女形容,见她三十开外一脸和善,不像是开黑店的,反问道:“远不远?”
      “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
      “那行。”红革拎起行李,随妇女走向火车站对面的居民区。
      妇女领着红革在巷子里七拐八绕,走了十多分钟也未到她所说的旅店。红革心里未免打鼓,但想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总不成被一个女子害了,所以只是紧跟在后并不说话。
      又走了一段路,妇女终于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前停下,说这就是了。红革走进房门,只见一条昏暗的走廊两边隔成许多狭小的屋子,每间屋子挨挨挤挤摆着三张铁架床,想来就是所谓的客房了。
      大老远的已经来了,红革嫌不得这小旅店的局促肮脏,在柜台上交了住宿费和押金,由服务员引着走进了靠里的一间屋子。服务员指着中间一张床铺说:“你就在这儿睡吧。”
      靠墙的床铺已有一位客人,是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汉子,正捧着本地摊杂志随意翻着,听到动静抬头看看红革,含笑招呼道:“来了?”
      红革向他点点头,将行李塞进床底,忍着床单的污黑油腻合衣躺了下去。
      小胡子客人似是个健谈的人,主动搭讪道:“兄弟,去省城?”红革答声:“是。”再不多说一个字。他临来时母亲再三嘱咐,外头不比翠岭,社会复杂人心难测,和生人接触务须谨慎。
      小胡子客人并不计较红革的敷衍,滔滔不绝介绍自己——他是辽宁人,一向走南闯北做药材生意,前几天刚跑了趟内蒙,现在是准备回家过春节的。
      小胡子客人正说着话,屋门推开,又有一位客人被服务员领进来。红革和那人四目相对,同声欢叫:“怎么是你!”
      原来进来的人是红革同一建筑队的工友姜明,两人其实坐的是同一列火车,在火车上没有遇着却在这里见了面。红革帮姜明安顿好行李,问他出行的缘由,姜明说他父亲在报纸上看到省城一家烹饪培训班的招生广告,便打发他到省城求学,待手艺学成回翠岭开个小饭店。
      “你开饭店,那建筑队的工作不要了?”红革问。
      “我比不了你,等你爸退休能接他的班。我家是盲流来兴安岭的,干到退休也是个老知青,转不成正式的,不如赶早想别的出路。”
      姜明问红革出门做什么,红革有些不好意思:“到老丈人家串个门。”
      “老丈人?”姜明惊讶地说,“没听说你结婚呀。”
      “是未来的老丈人。”
      “哦,那你办喜事时别忘了请我呀。”
      “肯定的。”
      红革和姜明聊得热乎,同屋的药材商人不甘寂寞,瞅准话缝插言说:“你们都是兴安岭的?我这两年可没少往你们那儿跑。兴安岭人讲义气重感情,比山外人淳朴多了。可是也有一条不好,就是经济意识太差。”
      说到这儿药材商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卷,先让红革和姜明,见两人都摇头,自己抽出一棵点着了,继续说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南南北北到处都在搞开发,有资源的搞开发,没资源的变着法儿也在搞,可你们林区人就知道伐木头,谁也没想着开发开发满山的宝贝。你们兴安岭有多少好东西呀,蘑菇、木耳、嘟?{,随便开发哪样卖到山外都能换回来大捆大捆的钞票!一句话,思想落后耽误事儿啊。”
      红革和姜明不明药材商人的底细深浅,任由他感慨万端地空发议论,只是哼哈答应并不接口。
      屋门突然又被推开,一个胖子和一个络腮胡子走了进来。胖子满脸堆笑地对三人说:“我们也是住店的,大长夜睡不着觉,想打几把牌解闷,可人凑不够手,你们三位谁有兴趣?”
      红革和姜明都说累了要歇息,药材商人却似有意,问:“带彩头吗?”络腮胡子说:“带一点儿吧,一点儿没彩头玩起来也没意思。”药材商人说:“我去。”起身跟着络腮胡子走了。
      胖子留下来继续撺掇红革和姜明:“现在三缺一,还差一位。睡这么早干嘛?玩几把去。”见红革和姜明不为所动,无奈地说:“碰上不好耍钱的榆木疙瘩了。得,我再去找别人。”
      红革和姜明又闲聊了几句,渐渐困意上来朦胧睡去。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两人突然被隔壁房间的吵闹声惊醒,跟着屋门咣当一响,药材商人被人一脚踹进屋来,跟着走廊响起络腮胡子的骂声:“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妈的,输钱还敢讹人,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界!”
      红革和姜明见药材商人失魂落魄地收拾好东西匆匆而去,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惊醒两人再也睡不着,躺了一会儿看看天已放亮,到柜台取回押金走出店门。
      红革和姜明问了几次路才找回火车站,他们在站旁的早点摊买了些包子,走进候车室边吃边等待上车。
      姜明忽然拽了拽红革衣袖,向一个墙角努了努嘴。红革向墙角望去,见昨晚被赶出旅店的药材商人正坐在椅子上歪头打盹。
      红革和姜明走到药材商人身边,红革拍了拍他的肩膀,药材商人被吓得一哆嗦,待看清是他两人才放下心。红革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药材商人叹了口气:“别提了,我上了人家的套了。那几个人把我忽悠上牌桌,开始让我打得顺风顺水赢了不少钱,然后就说彩头太小不够刺激,要玩大的。也是我贪心糊涂,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一玩大的不要紧,我竟一把也没赢过,不光先前赢的钱都吐了出去,连身上带的几百块钱也输个精光。我明白过来他们几个是合伙算计我,要和他们讲理,他们却反说我输急了讹人,上来把我拳打脚踢好一顿揍……”
      姜明听得义愤填膺,说:“你咋不去派出所告他们?”药材商人指指候车室门口:“有人看着我呢,他们说了,我要敢报案去,就把我的腿打折了。”红革向候车室门口望去,果见两个小青年一边抽烟一边把眼睛向这边瞄着。
      红革侠义心肠上来,说:“我们帮你去报案。”药材商人摇摇头:“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就当我花钱买个教训,今后可不敢随便在外头跟人耍钱了。”说到这里他面上突现扭捏之色,嗫嚅说:“我回家还得再做一天火车,车票是提前买好了,可路上总不能不吃一顿饭吧。两位小兄弟,你们手里要是富余十块二十块的,能不能借我用用,你们把地址给我,我回家就把钱寄给你们。”
      红革取出钱包数出五十元钞票拍在药材商人手里:“不用还了。”姜明也掏出五十元放上去:“我的也不用还了。”药材商人捧着票子热泪盈眶,嘴里不停地念叨:“谢谢小兄弟,谢谢。”
      二
      红革和姜明走出省城火车站的出站口,红革需在此继续倒车,姜明则要赶往烹饪培训班的办班地点,只能就此分手。两人原本只是普通同事交谊平常,但这一路走下来感情不自觉亲厚了许多,姜明说:“祝你在老丈人家过个好年。”红革拍拍他的肩膀:“也祝你在培训班学习顺利。”
      眼望姜明瘦削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消失,红革在站前广场的台阶上坐下来,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号称“东方莫斯科东方小巴黎”的省会城市。楼房盖得那么高,人住进去不成了鸟了?马路上车也太稠了,一辆接着一辆,过马路的行人泰然自若地在车缝间钻来钻去,也不怕碰着。想起翠岭的街道半天也过不了一辆车,红革感慨大城市和小地方真是不一样。他算算日子,等自己从兰东返程延峰也该开学了,到时一定要让他领着在省城各处好好逛逛。
      又坐了一夜的慢车,红革天亮时分抵达了兰东县城。他下了火车,在月台上四处寻找春枝的身影。红革在出发前两个星期曾给春枝寄了封信,告诉她自己到达的车次时间,料想她必亲自来接的。
      红革左瞧右看了半天,并未找到春枝。下车的旅客陆续散去,最后偌大的月台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一名车站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赶他:“快出站吧,我们要锁门了。”
      红革一边纳闷一边出了车站,走上县城的街道。冬日的清晨冷雾弥漫行人寥寥,他走到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面前,客气地问:“大哥,向阳乡徐店村怎么走?”卖糖葫芦的指指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牌:“在那儿等车吧。”
      红革在站牌下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盼到一辆破烂的公交车嘎吱嘎吱驶过来。他跳上车,窃喜车上还有空座,可以歇歇站得酸麻的腿脚。
      红革昨晚在火车上睡得不好,汽车摇篮似的一摇一晃引得他瞌睡上来,靠着椅背便迷糊了过去。他睡得正香,猛听一声叫嚷:“你不是去向阳吗?到了!”红革打一激灵睁开眼,见是公交司机在和自己说话,连忙提着行李下了车。
      红革只当下车处便是徐店村,向一起下车的一位老农打听,才知这里只是向阳乡乡政府的所在地,徐店村距此尚有二十多里呢。老农见红革愁容上来,热心地说:“咱们在这儿等等,看能不能帮你拦辆便车。”红革忙称谢不迭。
      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踢踢踏踏地踏雪驶来。老农招手截住,向年轻的车老板说:“雷子,是回村吧?这儿有个小伙子也去徐店,你能不能顺道捎捎他?”车老板爽快地答应:“有啥不能的?上车吧。”
      红革谢了老农上了马车,车老板一声吆喝,驾辕的黄马撒开四蹄小跑起来。车老板回头问红革:“你去徐店干啥?”红革答:“串门。”车老板也不再问,抱着鞭子自顾哼起了二人转。
      车老板一段戏没唱完,马车已到了徐店村村口。红革跳下车谢道:“大哥,辛苦了。”车老板说:“别光道辛苦,走这么远的路打个摩托车还要五块钱呢。”红革领悟了他意思,从钱包里数出五块钱递给他。车老板将钱小心地装进口袋里,随口问:“你去哪家串门?”
      “徐春枝家。”
      车老板面色登变,仔细打量红革:“你是……兴安岭的孙红革?”
      “是啊,你咋知道?”
      车老板忙掏出还未捂热的票子塞还给红革,嘴里连说:“这事儿整的,这事儿整的,我咋能收你的钱?”见红革一脸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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