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总机上，值班的是文艺骨干吴小旋。朱浩洋问今天电话有什么反常没有。小旋说：“今天的电话量比往常翻了三倍，把我们都累死了。又有电话来了，你等一下。”过了一会小旋又在话筒里出现：“科长还有什么事吗？”朱浩洋说：“都什么电话知道吗？”小旋说：“绝大部分是机关科处长和团单位领导部之间的电话。”朱浩洋明白了，说：“谢谢小旋，我没事了。”
放下电话，朱浩洋有点沮丧，他妈的，就一个民主测评就搞成这样了。这回算是要当垫底的了。本来他还想给几个朋友打个电话拉几票，但此时他决定不打了。总有人要垫底的，这不过是场游戏而已。十一点，干部科的吕干事打来电话，说你的述职绝了，工作组说不错。朱浩洋说他们能听懂？吕干事说，他们手里有你中文版的述职稿。朱浩洋心里总算得到了点安慰。他问，心理咨询站的那厮在健康宾馆进进出出的干什么？吕干事说：“他啊！本来没他什么事，不就是为了跟考核组套近乎吗？主动陪着考核组一块加班，跟孙子一样。这种人我瞧不起。”停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现在像你朱科长这样的人太少了。”朱浩洋像是找到了知音，说：“小老弟，你要是联勤政治部主任就好了。”两个人在电话里嘿嘿地笑。
民主测评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表上前面是团职干部的名字，后面是德、绩、勤、能四个方面，每个方面里，又分出好、中、差三个档。你认为他怎么样，就在里面打勾。怎么划？平时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当然全是“好”了，关系一般的只能是“中”，关系差的就是“差”。民主测评这工具，只能反映人际关系，考核组的傻弟兄偏偏把这个工具用在测试“德、绩、勤、能”上，他们也太弱智了，都什么年代了？拿到测评表后，有人说，“这干部处怎么跟小儿科似的”。
照例是考核组的副组长，也就是干部处刘处长宣布纪律。按说没有单位领导什么事了，但就在刘处长宣布纪律结束时，李政委伸手接过了话筒，“喂！喂！”试了两声，音响效果不错，大家感到政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过来。“我讲两句，算是提个要求。一是大家要正确认识这个民主测评。民主测评是上级认识一个干部的一种手段，不是唯一手段。你们不要认为你把这个干部看成这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我们的干部总的来说都是不错的吗！二是不要利用这次机会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哪个人跟自己有什么矛盾，就把他打个差。你要是这样，我就认为是打击报复，是品德问题，所以我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我就说这么多，下面大家认真填写！”
天啦！这是什么意思？这样一搞连真正的人际关系也测不出来了。朱浩洋想了想，还是按政委指示来吧。找到“好”的位置，不用看名字，往下一路勾下去。填好了，朱浩洋看着这张表，叹道：不是作废，实际作废的一张测评表。
分组谈话阶段，考核组每人为战，一个一个地谈。要你把所有的团级干部全都评价一遍。这怎么弄啊？讲好的方面没问题，讲问题就可能招惹麻烦。你能搞清考核组谈话这个人跟这里面的人是什么关系？不要说他们，就是各级常委都解决不了“跑风”问题，研究干部的常委会严肃吧？可是就是这些常委，他们也把不住嘴。这边会议刚开完，那边已经有人知道谁谁谁在会上对自己提升是反对还是同意，讲了什么内容，等等。万万不能讲问题，全好全好。朱浩洋进去几分钟就出来了。下面等着的保卫科长问：“这么快啊？”朱浩洋说：“全讲好能不快吗？”保卫科胡科神秘地笑笑，闪身进去了。朱浩洋就在想胡科长笑得特别，那笑容跟贴上去似的，一撕就下来。八成是这小子不相信我说的话。也难怪，现在人都精得很猴似的，给胡科长装个尾巴，他准是个到处撒尿圈自己势力范围的野公猴。朱浩洋跟自己说：记住，如果有人说我投了你一票，你别当回事，谁也无法考证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是真的你也千万别感动，因为你已经提前回报他一票了。
第29章 考核对和平年代的军人来说是一场战争（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