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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大寒[2/2页]

月亮淋了雨 叶淅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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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唐愈来北京找她,还专门带了奶油小方来。
      经过从南至北的奔波,上边的奶油竟然还没有塌,姜希靓当时很惊讶,问他怎么做到的。
      他笑笑,不说。
      后来她才知道,在飞机上一路,唐愈都小心翼翼地把那两个盒子放在手中托着,才得以保持完好的形状。
      祝矜回到房间时,邬淮清的视频电话适时打了过来,开口第一句,便问她,那儿冷吗。
      她觉得邬淮清逐渐有点儿“张澜化”。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一到冬天,每周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张澜第一句话也总是,“上海冷吗?我昨天看又降温了。”
      “穿这么厚羽绒服,哪里还能觉得冷?”祝矜回他。
      她看到视频中的背景,辨认出邬淮清正在厨房,“你在做什么呢,我一不在你就勤快?”
      “你猜。”他说。
      “不猜。”不猜他也会告诉她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邬淮清说:“在煮热红酒。”
      桌子上摆着切了一半的香橙、苹果,还有迷迭香、肉桂等香料。
      祝矜“啧”了声,“还挺惬意。”
      “是啊,窗外再下点小雪,就更惬意了。”他不紧不慢地在厨房里操作着,动作有如春水煎茶那般优雅。
      似乎被他的话给感染,祝矜忽然也想喝热红酒,在另一座城市。
      于是她把手机立在一旁,用客房里的座机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两杯热红酒,和希靓一人一杯。
      姜希靓正在洗澡,自觉地留着时间给祝矜和邬淮清腻歪。
      门铃很快响起,祝矜端起自己的酒杯,在镜头前用炫耀般的语气向邬淮清说道:“我的先好。”
      邬淮清轻笑一声,说:“是。”
      “煮好了吗?”祝矜没喝,问。
      “马上。”
      片刻之后,热红酒煮好,他把紫红色的液体倒进剔透的玻璃杯中。
      杯子是祝矜买的,也是她刚刚指定的让他用这个,配着红酒的颜色,最好看不过。
      肉桂棒斜插在杯中,祝矜忽然端起酒杯,隔着屏幕对他说——“干杯。”
      邬淮清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一直不喝是这个意思。
      他牵起唇角,也对着屏幕碰了下酒杯:“Cheers!”
      两人就这样在两座城市之间,在寒寒冬夜里,一起喝热红酒。
      浪漫仿佛也轻而易举地被加倍。
      连同快乐。
      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写道:“迷迭香是为了帮助回忆,亲爱的,请你牢记。”
      此刻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迷迭香,那些快乐的回忆也一同闪现。
      酒店的这杯红酒度数不算低,祝矜喝得快,喝完之后,脸颊已经变红,头隐隐有些晕,不至于醉,但周身呈现出一种晕眩的氛围感。
      相较于她,邬淮清喝得很慢,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忽然问:“锁好门了吗?”
      “应该锁好了吧。”
      “下床去看一下。”
      祝矜懒得动,摇了摇头。
      “乖。”他声音有些沙哑,仿若也沾染了几分醉意,“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哦。”祝矜这才点点头,从床上下来,穿过客厅,去看门锁。
      “严实着呢。”她将镜头对准房门,给它来了个特写。
      邬淮清这才安心下来。
      正巧希靓洗完澡,要准备出来了。
      祝矜冲视频里的邬淮清挥挥手:“早点睡吧,靓靓出来了,我挂了哦。”
      “嗯。”
      姜希靓一出来,就闻到了香气,问:“你点了酒?”
      “嗯,还有你的份。”
      姜希靓看到桌子上的红酒,大为满足地喝了口,谁知一口咽下,她便蹙起了眉。
      “骗子。”
      “谁骗你了?”
      “已经不热了。”
      祝矜:“谁让你洗这么长时间,刚人家端上来的时候是热的。”
      姜希靓故作委屈地说:“好啊,你和邬淮清甜甜蜜蜜,就把残羹冷炙留给我。”
      祝矜被她逗笑,边笑边拿起电话筒,又点了两杯。
      等侍应生端上来的时候,她把其中一杯递给姜希靓,说:“陪你再喝一杯,姜大美人。”
      这天晚上的最终结果就是——
      祝矜喝得晕晕乎乎,然后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姜希靓喝完一杯,反倒是睡不着了。
      她家里常备着酒,这么一杯对她来说,无痛无痒。
      她坐在窗边,直到混沌褪去,天色逐渐清明,隐隐一轮红日,和月亮一起挂在天上,她才勉强有了点困意,打了个哈欠,然后上床睡觉。
      唐愈今天特别做人。
      虽说从八点便开始给她们打电话,但每次只响两声,没人接便立刻挂掉,绝不打扰她们睡觉。
      直到九点的时候,祝矜赶在唐愈下一通电话来临之前,已经醒了过来。
      随后,彩铃响,她接起电话。
      “起来了?”
      “嗯。”
      “靓靓呢?”
      祝矜坐起来,看了眼旁边的姜希靓,说:“还在睡觉,不知道她昨晚几点睡的。”
      “那行,你们先睡,我就在下边,一会儿起来你俩过来吃早餐。”
      祝矜忽然打趣他,问:“我现在一个人下去,是不是还没有早餐吃?”
      唐愈顿了顿,特无情地说道:“你要是这么想的话,也没问题。”
      “……”
      姜希靓没过多久也醒了,醒来时祝矜正在洗漱。
      她盯着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大脑一片空白,姜希靓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话——
      “三点睡七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下一秒,想到当初对她说这话的人,她便移开心绪。
      “醒了?”祝矜走出来找化妆包。
      “嗯。”
      “昨晚几点睡的?”
      “不知道,早上睡的,这酒店让人失眠。”
      祝矜:“……?”
      “那你还起来做什么,接着睡吧,你这前前后后是不连五个小时都没睡够?”
      姜希靓看了下表,说:“三个小时吧。”
      “……”
      祝矜白了她一眼,像是念咒般,在她耳边念道:“六点睡九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姜希乍然又听到这句话,愣了愣,然后笑起来。
      “行了,现在又不困了,下去喝杯咖啡就好。”她说。
      上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因为忙着赚钱,姜希靓不得不熬夜。
      有天晚上岑川给她发微信,她秒回。
      下一秒,岑川给她发了个问号,问她什么情况,怎么还没睡。
      他们隔着时差。
      姜希靓懊恼自己不过脑子就回了消息,扯谎她在赶作业。
      下一刻,岑川打来了视频电话。
      姜希靓当时在自习室里,连耳机都不用找,因为那个点儿,自习室里也已经没人了。
      “什么作业还能难倒我们姜天才?”
      “没办法,这老师出了名的变态。”
      “三点睡七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喂,姜靓靓,你可得悠着点儿,别趁着我不在,就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这是岑川当时的原话。
      而那一刻,姜希靓正在网上看到她打工的那个平台暴雷,负责人跑路的消息,她愣住,连岑川接下来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发什么呆呢,是不熬夜熬傻了?快回宿舍睡觉去。”
      等姜希靓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
      她僵硬地扯起唇角,说马上就要做完了。
      可不是是马上就要做完了,可钱已经拿不到了。
      她“啪”的一声重重地把电脑合上,同时还把摄像头切换了方向,因为她无法克制住那一刻脸上的怒气,以及一种被叫做委屈的情绪。
      “怎么还切了镜头,快让我看看你。”他说。
      “我先回宿舍了,明天再和视频吧。”姜希靓压抑着声音,低声说道。
      “那行,早点睡。”
      随后,在姜希靓想要挂断视频的时候,岑川忽然开口:“别挂,到了宿舍再挂,路这么黑,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那一刻,在岑川看不到的地方,姜希靓的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所有的委屈、疲惫、失落,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都得到了安抚。
      “好。”她说。
      她单肩挎着装了电脑的托特包,还有一堆的书和充电器,很沉,压在肩头。
      而他在那边给她唱起了歌,是首美国乡下的民谣,很轻快的调子。
      那天晚上,距离早课仅有的几个小时里,姜希靓竟然睡得很好。
      梦中没有急得烧眉毛的债务,没有诈骗平台,有的只是一首不知名的民谣。
      祝矜在镜子前护肤,说:“接下来这两年,你好好把身体调一调,尤其是睡眠,现在不是十八出头,想怎么作就怎么作了。”
      “好。”姜希靓冲她一笑。
      “干嘛呢,快去洗脸,你笑得我有点儿慌。”祝矜边涂眼霜边说。
      “没,就是觉得,祝浓浓有你在,真好。”
      “一大早来煽情?”祝矜也笑了起来,“快去吧。”
      两人收拾妥当后去楼下找唐愈,侍应生把他带的早餐加热了一下。
      现在已经十点多,这个时间点吃饭比较尴尬,于是祝矜和姜希靓只吃了几口,填填肚子便作罢。
      倒是他带的奶油小方还有瑞士卷,两人各吃了一些。
      下午,唐愈还要赶去剧场,有一堆事儿需要忙。
      祝矜和姜希靓两人就在附近溜达,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半,两人进了剧院。
      祝矜买了一大捧花,让姜希靓买,她不买。
      于是祝矜又买了一大捧,硬塞到了她的怀中。
      是那种很大号的花束,蓝风铃和百合还有其他鲜花交叠在一起,很好看。
      祝矜准备一会儿谢幕的时候,送给唐愈。
      这场演出满座。
      虽然唐愈在话剧界名头还不响,但卡司都很有名气,因而《大寒》这场话剧,从官宣那一刻便备受瞩目。
      七点钟,开场。
      这是平平常常的一晚。
      有人卸下一天疲惫,在家中休息。有人刚从公司出来,正在赶公交。有人在和恋人约会,有人在和朋友玩乐。
      但对于唐愈,这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
      演出大获成功,故事、演员、音乐、舞台的设计,每一个环节都精巧地融合在了一起,实现了一种沉浸式的观剧体验。
      当代年轻人细微之处幽深的爱情在庞大而浩瀚的历史面前得以展现,催人泪下。
      无数观众中途多次落泪,连祝矜都眼眶泛酸。
      她惊叹唐愈的思想,远比她想象中的更要巧妙和宏大。
      嬉笑怒骂下是一颗赤子之心。
      她也知道,这个故事不是唐愈一时心虚来潮想讲,她和他认识没多久时,便听他说过:
      终有一天,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当下青年人,不是浑身冷气,他们也有梦有家国情怀,有碎银也有星空。
      那时祝矜只以为他在开玩笑,莫名有点儿感动的同时,又觉得他很中二。
      而今天,他做到了。
      祝矜恍然发现。
      无论是当初他做喜剧,还是后来被迫改做话剧,他想要呈现的,一以贯之,从未改变。
      从那天开始,唐愈这个名字在话剧界变得如雷贯耳。
      如同《大寒》这出话剧,开始在国内许多个城市巡演,年复一年,都是票最难抢的话剧之一。
      当然,这都是后话。
      那天晚上,唐愈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大寒》究竟有多成功,以及自己将会受到多少人的关注。
      他在雷鸣般的掌声里,捧着姜希靓、祝矜还有一堆人送来的花,和其他卡司一起鞠躬致谢。
      然后,回到后台,他推掉聚餐,换好衣服留了句“你们好好吃,想点什么点什么,我请客”后,便要匆匆离开。
      身后助理开玩笑问:“唐导,轩含尼可以吗?”
      轩含尼是一家一人一千五的海鲜自助餐厅。
      “没问题,把所有人都叫上,包括后台的工作人员……”
      他的声音隐没在嘈杂中,随之而来的是后台工作人员和演员们的惊喜声。
      唐愈出去时,祝矜和姜希靓正在外边等着他。
      三个人约好一起吃夜宵。
      祝矜和姜希靓还没有从话剧的情绪中走出来,看到他从剧院后门出来,乍然换了个装扮,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走近,便看到祝矜和姜希靓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干嘛呢?我穿反衣服了?”
      “没。”姜希靓开口,“话剧真棒。”
      唐愈忽然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望着姜希靓:“真心话还是蒙我呢?”
      “真的。”
      和祝矜不同,姜希靓平时基本上不去剧院,对话剧、歌剧这些都不感冒。
      但今天,她是切切实实地被感染、感动。
      祝矜也夸道:“真棒,唐愈。”
      唐愈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你俩夸得我都有些不知所措。”
      创作者常常会陷入到自己的作品中,无法以旁观者的角度清楚地感知到作品的好坏。
      因而,在演出前,说实话,唐愈心中挺没底的。
      虽然有几个同行提前看过,不住地夸赞。
      但这个圈子里,同行的夸赞最不能当真,因为往往带着“商业互吹”的性质,少有人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说出真实问题。
      三个人走在路上,深夜申城湿冷冷的风毫不留情,直刺人骨。
      而刺到他们身上的冷意,却仿若被艺术的余韵给抵挡,谁也感受不到寒冷。
      这个点儿有些饭店已经关门了,三个人找了家温州菜馆,进去后,祝矜还点了两瓶酒。
      这家店虽然开在上海市区,但价格却格外公道良心,三十块钱二十个锅贴,油泼辣子还做得特别香。
      锅贴蘸着油泼辣子,咬一口脆生生,祝矜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吃二十个。
      三个人举杯畅饮,那些情与爱在今夜也仿若变得无足轻重。
      在深夜闪烁的是熠熠生辉、触手可及的梦想和坦荡荡的友情。
      邬淮清打来电话,祝矜在电话中向他毫不吝啬地夸赞今晚的演出有多棒。
      她变着法儿、换了快要一千个词汇来夸,到最后反倒是唐愈先难为情起来,抢过她的电话,冲那头说:“没她说得那么夸张,听听就得了。”
      邬淮清:“你们三个都喝酒了?”
      唐愈:“嗯,不过我还清醒着。”
      远在家中的邬淮清自然不信他这句话,他更怕一会儿齐刷刷三个醉鬼上街:“把你们吃饭的地址发给我,我派司机在门口接你们。”
      唐愈大脑还清醒着,在心中给他翻了个白眼,说:“不用了,我叫了我家司机过来。”
      “真的?”
      “当然了!”他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邬淮清轻笑起来。
      唐愈听着他的笑不得劲儿,于是故意给祝矜的锅贴里放了好多辣。
      放完后,才想起这家伙爱吃辣,放辣对她来讲是奖励,不是惩罚。
      “挂了挂了。”唐愈说道。
      谁知正要挂断,他忽然听到电话那头的邬淮清说:“恭喜啊,以后就是唐大艺术家了。”
      唐愈在轻飘飘的醉意中,笑了起来,“谢了。”
      打电话之前,邬淮清正在随意地翻着朋友圈,忽然发现他的朋友圈里,竟然有不止一个人,今晚也在上海观看唐愈的这出话剧。
      他们不仅发了谢幕的照片,还写了小作文夸赞。
      邬淮清仔细地读了读。
      小饭馆里酒香混着菜肴的香气,三个人再次干杯。
      如果此后祝矜回忆起来,一定会称那段时光为光辉岁月。
      夜已深。
      他们坐在窗边,屋外有流浪的黑猫正在酣睡,老城区的街头漆黑而安静,卖煎饼果子的夫妇推着车,正准备离去。
      没有人知道,那夜岑川也看了这出话剧。
      同样没有人知道,他曾在小饭馆外的窗边经过、驻停,望着屋内,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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