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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卷五 王侯(六)思忆如狂[2/2页]

长烟风起 浮世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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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深意。但听者有意,在韩高靖而言,总觉刺耳,于是沉默无话。
      顾显也觉出来了,良久才道:“请将军同去阿姊的房间看一看吧,我在她那里找到了点东西。”
      说罢持灯在前导引,出了这屋子,沿着长廊西行。夜风不算大,却吹得顾显手中灯火忽忽摆动、摇曳不已,他用手掌笼住那灯,于是光更加暗了,好在月光尚明,并不因光弱而难行。
      门“吱呀”一声响,顾显侧立门外,韩高靖便即入内。
      云津的卧室,不像普通的女子闺房,并无多余的装饰,十分素朴。倒是有个书架十分精致,上面放了好些缣帛的书籍,也有纸质的书册,甚至还有些竹简书。顾谯生前是十分爱书的,但所积书籍早在戎兵之乱时被付之一炬。这些各式各样的书籍,有些是他送她的,有些是她自己后来各处搜罗来的。像经、史、兵、农等各式书籍这样比较大的开销,她倒是不吝啬,各个抄本都有。此外还有一些是她自己用“佐伯纸”画的一些地图,或者一些读兵书中的札记。他展开来看,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她的字迹,是她的思绪,仿佛她勾勾画画、涂涂抹抹的面影就在眼前。
      这时顾显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这里面有几件冬衣,我打开看过了,看身量,不是给我做的。”
      韩高靖一见那包裹,便明白了,她搬出将军府之前,来向他辞行时,他其实见过的。那时春寒料峭,他伫立窗前,远远看着她踏着斜阳远去、消失,一直站到暮色四合。
      他想起他们最后的见面,也还是相互隔阂的。
      “她在蜀地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韩高靖蓦地相问。
      顾显记得有次他想问他俩之间的事,可是云津除了一句“没有谁对谁错,都结束了”外,什么也没说,便摇头:“在蜀地,仆和阿姊各忙各的,见面极少,自赛马后便再也没见。倒是在赛马时,阿姊说有件事想回来请示将军是否可行。”
      “什么事?”
      “仆也说不清楚,因为阿姊说的极含糊,只问我愿不愿意用戎人做点大事。”
      韩高靖便详细追问云津说这话时前后的情形,听完之后便沉思不语。
      顾显见已无话,便转身出门而去,到了门前却又道:“阿姊的枕下有封书函,我没拆开看,将军若是有意,或可一观。”
      春日的暖风随着顾显开门而猛地灌入,吹起韩高靖的一身玄色长袍,又随着顾显关门的动作而突然止息,韩高靖便独自留在这虚荡荡地、连风都不入的空室内,独自思量。
      韩高靖悄然独立,直至中宵才躺在她的榻上,展开她的衾被,枕在她的枕上,想她从将军府搬出后,一个人孤栖此处的情形。不知有多少月华如水的日子,她独眠在空寂的房中,是在为他思量平蜀方略,还是在为他遥想共取天下的计划,她会不会偶尔想起他们曾经两情缱绻、难舍难分的短暂日子,有没有念起两情隔绝时的悲从中来。
      她真的是那样不曲不折、冷静寡淡、不动私情、洗尽杂念的样子吗?
      他忽然又觉得,云津其实也没多少日子留在这间屋子里,毕竟从他议定婚事,她搬出将军府,最后再到她去往蜀地,这之间也没有多少日子。
      他不觉把手伸向枕下,抽出那书函来,拆了,展开。灯光不甚明,好在已近月中,月虽不十分圆,却也分外明亮。风停了,万籁俱寂,他展读那“佐伯纸”,上的娟娟字迹:
      君家住何处,日出桑榆东。
      妾家在城西,斜阳照瓦当。
      从容不相远,何如星汉长。
      日日不相见,思忆如有狂。
      知君无两意,奈何世情薄。
      同心两分离,故来相决绝。
      念此弄机杼,为君作衣衫。
      双丝绣?袍,愿得不畏寒。
      素绢裁作裳,愿得四体安。
      今夕才入梦,恍似君在旁。
      谈笑且晏晏,忽觉泪如飞。
      风雨知春寒,谁知独伤悲。
      她虽是个闺阁,字迹却素来很有风范,但这一纸心声,却柔弱浅淡,失了平日风度。
      他从未见她吟风弄月,就连他们两个最耽于情爱,最亲近的那几个月,也没见过她还有这样一腔柔情。她在他面前,总是运筹若定的多,儿女柔情的少。即便偶有小女儿的娇态,也曾在最脆弱时对他流泪,却从未有过如此灰心断肠的失态。
      原来不是她没有,她只是不想让他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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