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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只要时辰一到,便会举起大刀狠狠挥下。
      砍掉眼前的大好头颅。
      四周寂静。
      台子上卢生侯生已经叫喊得声音嘶哑,发不出什么声了。
      台下,监斩官李斯好整以暇地看着日头,等待时间到来。
      而此时的宜春宫里,也是阗静无声。
      一张摇椅在庭院里的大树下吱吱作响,椅子上的人盖着薄毯面上苍白无血色,像是睡着了。
      是扶苏。
      乌云艰难地跳上摇椅,慢吞吞地挪到他怀里,而后又往上爬。
      它已经老了,动作没有以前那么轻巧。所以在猫爪爬动时,椅子上的扶苏慢慢睁开了眼睛。
      经过一番“爬山涉水”,乌云终于到了扶苏的肩膀处。
      它小心地侧着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上公子的脸。
      扶苏抬起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然后抱住了它。
      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树叶枝桠的缝隙映在长椅上,也映在扶苏的脸上、身上。
      可是,日头烈烈,他却觉得冷。
      从那日在章台宫吐血以后,扶苏就落下了这个毛病。虽然医师说是急火攻心,过段时间就会好,可长公子却有些不详的预感。
      很冷,冷得像是所有的阳光温暖都被屏蔽在身外,骨头里流着带冰碴的血液。
      本就惨白的脸泛着青色,就如同白釉翠瓷外违和地镀上一层黯淡铁锈。
      扶苏躺在长椅上,怀抱着渐渐老去的乌云,整个人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荷衣远远站在窗子后面,她看着院中那张孤独的椅子。
      还有椅子上,那个孤独的人。
      这幅场景是如此的熟悉,让她回想起了已经逝去很久的过往。
      很多年前,她记得,公子就曾经这样一言不发地躺在椅子上。
      那一次,是郑妃和昌平君接连死去的时候。公子不吃不喝地藏在椅背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而冥冥之中,往昔好像又在重演。
      公子最崇敬的老师,即将赴死。
      而公子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上苍为何要如此残忍,让一个人生命的长途上处处布满苦难?
      荷衣掩着面,泪水从指缝里流出。
      日光炎炎,照亮万物,午时到了。
      菜市口。
      李斯从竹筒里抽出斩令,他看着台上的淳于越,忽然停下了动作。
      “淳于兄,你可有话要说?”李斯开口。
      淳于越直视李斯,明明是要赴死的人,眼睛里却亮得比太阳还甚。他声音嘶哑:“李兄,你可想过史书会如何记载我等?”
      李斯一愣,似是没想到淳于越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平和:“自古成王败寇,你输了,就得付出代价。”
      “至于史书如何?呵,我又何必管它。至少此时,是我赢了。”李斯颇为自信。
      淳于越哈哈大笑:“你错了!你虽赢了与我的理念之争,却输了人心。”
      说着,他摇晃着头颅朝四处转动,束好的发髻披散开来。
      风起,凌乱的白发在风中飘舞,如同一个狂士。
      他朝着李斯,朝着所有人嘶喊:“你且看看,去看看这世道可还有敢言能言之人!世人皆被封住口鼻,耐而不得便非生即死。可是无人甘愿以废身等死,李斯啊李斯,你失了人心,你们,都失了人心!”
      “失人心者,失天下!”

第64章 赴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