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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疾手快地拉住。这个聪慧的女人察觉到了丈夫的意图,哀求般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可是刚才那一幕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自己的老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下放到了大牢里,扶苏实在不能熟视无睹。
      他必须要说些什么。
      扶苏按住英裳抓住自己的手,然后把它扒了下去。
      他义无反顾地踏步出列:“臣以为,淳于博士此举虽不甚妥当,但念其所言所行均是出于拳拳忠君爱国之心,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是以臣子的身份,而非是儿子的身份上言。
      但实现了大一统且开疆拓土的帝王是忍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质疑的,尤其是,质疑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而且是在所有臣子面前。
      嬴政脑袋里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脑髓,眼前景象变换着蠕动,他恨不能把面前的一切都砸碎。
      “滚!”始皇帝抓起桌案上的酒壶,朝着扶苏砸了过去。
      酒壶准确地落在了公子的额角,殷红的血液霎时间如小溪流顺着脸庞流进脖子。
      濡湿了衣领。
      婴儿的哭喊声更大了。
      战战兢兢的众人四下对着眼神,如履薄冰。
      嬴政气愤至极地离开了。
      一场欢喜的宴会就这样草草收场。
      等到殿内人都惊惶地匆匆离去后,落在最后面的王绾颤巍巍站了起来。
      他拄着拐杖,眼前却一片模糊,只看得到影影绰绰的灯影。宫人忙碌地撤下桌椅碗碟,熄灭灯火。
      直到最后一盏灯被熄灭,王绾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坐上马车,掀开小小的布帘看向外面。
      一轮残月悬在天上,周遭是朦胧昏黄的光晕。几朵云移来,遮盖住了稀疏的清辉。
      月亮很久很久,都没有挣脱云的束缚与遮蔽。
      王绾低下了头,束发的木簪被他拔了下来,芜杂的白发凌乱地垂下。
      他还记得宴会上淳于越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从最开始的饱含着期待,到看到摇头时的难以置信,再到孤注一掷的决绝。
      自己辜负了淳于越的信任。
      可是,王绾并不后悔。
      他早已不只是孤身一人的志士,为了理想能抛弃一切。自己的身后还有整个王氏大家族,还有盘根错节的弟子、同僚、同乡。
      息息相关的利益,早就包裹住了他。
      他敬佩淳于越的纯粹,哪怕是当初远赴陇西寻找自己出山,那个严肃的儒生也是满腔热血地誓言要为大秦护卫千代万代。
      淳于越,是真的认为师古而行分封才是对的道路。
      反观自己,从致仕到回陇西再到返咸阳,步步其实都是在算计。
      算计着家族的未来,算计着能在党争中如何获取最大的利益,算计着能否再次把李斯拉下去换上己方的人。
      而今日始皇帝的表态早已说明了一切,他王绾的政见再无任何可取之处。
      当初自己被迫致仕,并非是李斯攻讦多有效,最根本的原因是分封制遭到了始皇帝的厌弃。
      在皇权至高之下,他王绾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淳于越,又会遭遇怎样的结局?
      夜风吹起马车的布帘,弯月从云朵后露出,洒下清浅光晕。
      一斛月光,无声地照着发丝凌乱的老者。
      他抬起头,泪流满面。

第61章 残月[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