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垫触了触扶苏宽大的衣袖,未来得及完全缩回的爪尖尖就勾在了袖子上。
当然,小猫儿是不会尴尬的。它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一脸无奈的扶苏,好似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瘦弱苍白的小公子终于在猫儿的一抓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你是来提醒我喝粥的是吗,乌云?”
随即便顺势一把抄起看起来颇不情愿的小黑猫,抱在了怀里。
荷衣趁势跑上前来:“公子,您看乌云多懂事啊,还知道让您喝粥呢!”说罢,就把桌子上的碗端了起来,送到扶苏面前。
扶苏坐在藤椅上,一只手搂住乌云,另一只手在黑猫锦缎似的身上慢慢捋着:“荷衣,你昨天休沐回家,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消息可多了呢,公子!您知道奴婢爷爷是打更人,每天走街串巷来来往往,咸阳城里什么新鲜事儿他老人家都知道!”荷衣见扶苏似乎有了些说话的兴趣,恨不能长个十张八张嘴,好说些有趣的事儿让自家公子高兴高兴:“听爷爷说前几日燕国又送来一群美人,好多气派马车从城里穿过呐!大家都跟着看,有人还听到马车里有人哭哩!”
荷衣偷偷看了看扶苏,见公子面色并无喜悦,赶忙换了个话题:“城里来了一伙儿方士,听说为首的是一位叫做徐福的老先生。徐老神仙能手生火焰,据说还会炼制包治百病的仙药呢!”
扶苏还是面无表情,手一下一下地捋着猫背。
乌云像是反抗无果最终接受了“蹂躏”,身体舒展地摊着,眼睛半眯缝起来,肚子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奴婢二叔刚生了一个小子,原本起名叫陈狗剩。婶婶嫌弃太难听跟二叔打了一架,最后伍长拍板决定叫陈胜,不过二叔坚持最起码小名儿得叫狗剩……”
荷衣一顿连珠炮似的,已经说到了家里老黄牛生小牛犊的事儿:“……哎呀,那牛犊长得可壮实了,一顿能吃——”
正说着,扶苏抬手打断了小婢女:“有……昌平君的消息吗?”
荷衣突兀地停顿了下来,余光瞥了瞥扶苏。
见公子面色还算平静,就吞下了原本顺畅的家长里短,变得犹犹豫豫起来:“嗯……听说王老将军灭楚后率军去攻越人了,昌平君……昌平君自尽了……”
说到后面,声音愈小犹如蚊蚋。
扶苏摸着猫的手停了下来,乌云耳朵支棱着,睁开眼不满地龇了龇牙。
“荷衣,把粥撤下,你也退下吧。”扶苏一脸疲惫地闭起眼睛。
荷衣应下,一脸担忧地离开了。
风从庭前吹过,带着早春还未完全消融的寒意。
“乌云,舅舅死了。”扶苏用力抱紧怀里的乌云。
他的脸埋在扭来扭去不安分的猫儿的小小脑袋上,自言自语的声音轻得像天上的云。
小黑猫在这个少年身上,似乎嗅到一种从未察觉过的味道。那味道不知从哪里传来,像是沾染了薄荷叶的月光。
乌云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它历经了红尘万种,才终于明白那种味道原来是人间最黯然的情绪。
悲伤。
第7章 春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