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你们好，凭你的长相，将来……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不，我不要什么贵不可言，我只要和妹妹们永不分离。
我痛哭着跪下求她，求她不要拆散我和妹妹们。
她望着我，脸上流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片刻，轻叹了一声：“你瞧，人，就是喜欢这么得陇望蜀。从前你为了求得温饱，便答应将你们姊妹三人的命卖给我。而现在，得了温饱之后，你却又希望姊妹三人永不分离。只是，人活在世上，岂能事事如意？就算是我……也有千般万般的不得已。答应别人的事，总要兑现的，是不是？”
我不敢多说，只是一个劲的哭。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用轻得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嫣儿，对不起，若你不姓李不姓宇文，我也狠不下这个心来。”
我哭道：“可是姑母不是让我忘记这个姓了吗？我已经既不姓宇文也不姓李，我姓蓝了呀。”
姑母的脸变的有些不一样，她的目光再次地扫过我的容貌，然后道：“是，我是让你忘记这个姓了，但我不能忘。要知道，为了这个姓的，这些年，我们这一族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所以，我早已经决意，我腹中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绝对不会向传统一样，跟着我姓宇文，而是要跟着他的父亲姓夜。至于你们这一族，这些年来，什么也没做过，过仍是要死守着这个姓。没做过什么不要紧，但却仍是不死心的找来找去，也不怕会引来什么后果。既然如此，索性送你到蓝言轩的身边去，让一切做个了断。没办法，我欠了我姐姐的，而你，又欠了我的，所以，我要你替我去还报。”
顿了顿，她又道：“不怕跟你实说，你我非亲非故，我救你，并不是因为你们姊妹三人可怜，这世上可怜的人多的是，我救你本来就是有目的的。而你也已经把你们三人的命卖给我了，现在，我只是要送你去边关而已，并不是要你的命，你还在考虑什么？”
说着，她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色苍白异常，眼睛却明亮的出奇，其中隐含着奇异的色彩，好像是在内疚些什么，又好像是在期盼着某种解脱：“梨嫣，欠了人的，总是要还的。”
临走的那一天晚上，雪下得很大，而姑父和姑母也吵得很凶，姑父一张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直梗，而姑母却是脸色惨白，摸着高高的肚子摇摇欲坠的模样。
“梨嫣，你过来！”姑父怒气冲冲地叫我。
我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姑父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然后缓缓开口问道：“姑父觉得你们姊妹三人不应分离，你不用怕，只要你告诉姑父说你不愿意，姑父就替你推了这事。”
“梨嫣，你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姑母的声音依然平淡，但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脸上隐约地浮现出一丝凄楚和挣扎。
姑父十分生气，指着我道：“蕊月，你看看她，她还这么小，你忍心要她们姐妹分离？况且你答应过我，再不卷入从前的是是非非，你把她送到蓝言轩那儿去，是何居心？”
姑母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从她的嘴角慢慢绽放，随后她缓缓地向后倒去，姑父急步上着扶着她，一搭脉，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梨嫣，你姑母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了。你的事，以后再说，今晚暂且留下不要走。”
很多年以后，我仍在想，当晚我若是留下不走，今时今日的我会变成怎样？也许会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从此过着男耕女织的简单生活，生下一男半女的，然后慢慢老去。
然后，现实却是残酷的，那一晚姑母难产，姑父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救治姑母身上，送我去蓝家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顾我的挣扎和反抗，把我和三妹抱上了车，顶着一夜的狂风飞雪，向着边关赶去。
一路上，他叮嘱了我很多东西，最重要几点就是要我记住，我绝对不可以向别人吐露我的身世，包括我的姓氏，要我记住，我只有姊妹二人，而不是三人，绝对不可以向别人提及，我还有一个妹妹留在了蕊月身边，名字叫无色。他还说，如果我胆敢忘记了他的叮嘱，他就去杀了二妹和三妹。
我被这个粗鲁而又可怕的男人吓坏了，所有的条件都忙不跌地答应了下来，但奇怪的是，他把我送到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后来再次见到他，是在十多年之后，那时的我是秀女，而他已经是身为九卿之一的宫门警卫了，他姓席，他就是娘亲当年托我一定要找到的旧臣。后来，这位席姓旧臣的确在我当妃子的时候给过我不少帮助，甚至还把当年他们布在宫中的暗棋告诉了我，我后来有多感谢他，当时就有多恨他。
我到了边关之后，并没有见到我的养父蓝言轩，而是被送到了一个小黑屋子里，我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叹道：“蕊月果然没有说错，她的确……很像。”
又一个男的声音道：“既然如此，那就按我们计划的去做吧。”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她的妹妹还太小，放在粲花堂不合适，还是留在我的身边好，这样的话，她也会听话一点。”
就这样，我便被送到了一个叫粲花堂的地方，这里有许多女孩儿，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而三妹，却被抱走了，听说是被蓝言轩的妹妹蓝小蝶收养了。
至此，我便在粲花堂住了下来，我们这些女孩儿，根据姿色的不同，学习不同的东西，有的学习武术，有的学习医术，有的学习媚术，而有的则学一些奴婢们要学的东西，比如打扫、下厨、服侍主子等。
而我，则是于她们不同的，我所学的东西，除了琴、棋、诗、画、药、毒等等蕊月请人教过的东西之外，还有一些，都有专人写在纸上教我，有些东西对我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比如，专门有人教我该怎么走，怎么站，怎么笑，怎么哭，怎么生气，怎么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怎么扔东西，他们似乎要把我培养成某一个他们所熟悉的人。
我很想我的二妹，可不我敢跟别人说，因为我怕那个送我过来的人会真的杀了我的二妹。至于三妹，我倒是能常常看到，只要我学得好，学得像，就会有人把三妹抱来，让我们姊妹相会，这样，我就会更加努力认真的学习。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他人的生活中继续着，直到那个春天，我遇到了他，遇到了我这一生永远无法割舍的牵挂。
那是一个有着柳絮满天的馨明春日，我因为模仿他人的模样仿得极像，教导我的姑姑容我在花园里走动游玩。边关寒苦，此时虽然春色已浓，但花园里仍有几分萧瑟的迹象，名贵娇气的花儿一朵未开，倒是一丛丛的野花，开得烂漫，生机蓬勃。
我慢慢地走至花园深处，然后，在花丛中，我见到了睡卧于花丛中的他。
我从未见过的容貌如此俊美的人，他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小，也许是成仁堂那些学武的男子吧，趁着空闲的时候偷跑到这里放松散心。
于是，我冲他喊了一声：“这位小哥哥，你快醒醒，这地方是禁区，你不能进来。”
被我的声音惊扰，他睁开了眼睛，望向我。
这是一双明亮晶莹如最璀璨的宝石一样的眼睛，光彩流离，明亮得宛如漆黑夜空中那最灿烂星辰。被那双眼睛盯着，我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们的少主，他有很多个名字，不过，他喜欢我叫他阿哲。
和阿哲在一起，是我人生当中，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对我这么好，无论我要什么，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想尽办法帮我、满足我。
那天晚上的月下，他吻了我，而我，也心甘情愿，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
第二天，迎接我的是冷夫人狂风骤雨式的暴怒，但她没有打我，她只做了一件让我痛不欲生的事情来报复我，她要蓝言轩立即把我送到宫中。
那天的雪下的真的好大，屑扑着打在我的脸上，那般麻木冰冷的痛，让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跪在地上，拼命地磕着头，承求冷夫人成全我和阿哲，我磕得头破血流，鲜血蜿蜒弥散在眼中。而阿哲，却只是站在他的母亲身后，虽然泣不成声，虽然痛苦得瘫软于地，可是，他却并没有能够向我想像当中一样，站出来，站在我的面前，向我伸出他那双温暖的手，来保护我不受伤害。
眼泪仿佛已经干了，眼前的一切，于我来说，不过是幻景吧？
入宫之后，我受到千万般的宠爱，从皇上的字里行间里我才知道，原来，我跟他从前的先皇后很像，呵呵，无所谓了，反正，那天之后，我再也无心，爱我也罢，宠我也罢，当我是个替代品也罢，无所谓，无所谓！
粲花堂的命令一个接一个通过小宫女、小太监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只能的被动的、木麻的按照他们给我的指示去做。我不敢有良心，因为如果我有良心，我心爱的小妹妹和二妹妹就会吃很大的苦头。
含烟通过毒蝎告诉我，说二妹妹自杀未遂，我吓坏了，我不顾一切的找到那位席姓旧臣，让他帮我出宫。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帮我瞒过太后和皇后偷混出宫。到了冷家，见到了毫无生存意志一心求死的二妹妹，我心如刀割，再三考虑之下，我把我和她的真实关系告诉了她，该说的，我也都跟她说了，只隐藏了一项，我没有告诉她，我和她还有三妹，我们也姓宇文，我们也是南唐皇室后人。
这以后，二妹妹变了很多，她做了很多错事，我明明知道，可是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死死替她隐瞒。
再后来，我的情况不太好了，三妹妹也进宫了。
三妹妹进宫这件事，几乎摧毁了我的意志，我这么委曲求全是为了什么？我已经失去了挚爱的情人，我不能够再失去我挚爱的亲人了呀，可她为什么还要走我这条老路呢？
再再后来，我知道二妹妹怀上了阿哲的孩子，我知道，我该开心，我该祝福他们，我该笑着面对他们，可是，这眼泪呀，为什么一天到晚就是流个不停？
阿哲进宫了，成了皇帝，他要我继续跟着他？
呵呵，我这么一个肮脏的女人，怎么还配得上他这位至尊天子？二妹妹跟他是夫妻，三妹妹又和我一起服侍过先帝，这样的关系，叫我怎么能接受得了？
罢了，罢了，不如随风而去吧，魂是柳絮吹欲碎，我，原本就不应该生存于这世间。
只是，我真的多希望，那个雪天，那个我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苦苦哀求冷夫人不要拆散我和阿哲的雪天，他，能够站在我的面前伸出他那双曾经温柔的手……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都不曾认识他！
第八册番外第一章 梨嫣之魂是柳絮吹欲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