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前些日子松江落了场雪这会院落倒叫打扫的干净,烘了炭火盆也不觉得寒冷。
出了宫里庆云头回见这么正儿八经的戏台子,握住了卿妆的手哪哪儿都好奇,指指戏台上新搭的红砌末问下头供奉的土大仙,问问对面戏台上兽神鬼面诸多形子杂物,“小卫大人,你也准备了这些么?”
卿妆笑笑,将出将的帘子挑了道缝同他细细地讲,“你瞧那个长得像狗似的还带着角的形子,专门给《赵氏孤儿》那出用的;长把锡酒壶是戏里的百姓用的,长颈金酒壶是宫廷达官之用,缀了珠子铜钱的六角八角的手巾是青衣花旦用的,我倒是用过这个,等后头你跟着我学旦角能使得上。”
庆云点头,“我知道小卫大人是唱旦角儿的,我师父是唱官生,柳老板唱武生,樊师伯唱架子花脸,付师祖名气最大。可我瞧你们寻日有说有笑的,关系极为亲近,为什么付师祖嘱咐小卫大人忌口舌之争后还要跟小卫大人斗戏呢,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
卿妆撂了帘子看会馆的小子进出忙碌,抚抚他的头,寻思着怎么和他解释,“你和亲近的孩子玩,比过身量高低么?”
庆云点头,又道:“我们经常掰腕子,比谁力气大!”
“那你们为什么要掰腕子呢?”
庆云想了想道:“咱们都说自己最厉害,不比比怎么知道谁说的实话,力气最大的那个就是我们的头儿,大家都听他的话。”
卿妆笑笑,“付师祖和我斗戏大约也有这么个意思,比一比谁的力量大,谁该听谁的,只是这个力量代表着昆腔和京腔,比你们比力气要复杂些。”
庆云似懂非懂,“如果小卫大人赢了,往后京腔就要听小卫大人的,若是付师祖赢了,往后昆腔就要听付师祖的,是这个意思么?”
卿妆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都不肯放弃各自所学,总想让花雅都走得更久更远一些,说不拢只能斗斗戏了。”
这个问题庆云闹不明白,只想着付师祖为何不同她掰掰腕子解决纷争,大约他们的纷争真如同她说的复杂了些,掰腕子解决不了只能斗戏了。
下了戏楼,对面戏台上付晓仙领着拨人来,远远地招呼过了,庆云不解,比了一位道:“小卫大人同付师祖行礼是规矩,可为何还要同师祖身边那位老人家行礼,那位老先生是唱什么角儿的?”
卿妆笑道:“京腔里依靠他领头板和单皮鼓紧着伶人唱念坐打,大伙儿有规矩叫鼓佬为尊,寻常开饭都得等着他来才能张口,那位老先生就是鼓师。”
庆云仰脸问道:“那么小卫大人中晌在德庆班里为什么没有让他,反倒让了小锣师父?”
“咱们这儿让小锣师父是因着开国的先祖被小锣救过性命,戏班子都敬仰锣神,大伙儿都得让着他,这也是规矩。”
庆云苦着张脸,叹了声,“原先以为着师父素日同我说的不坐大衣箱不坐九龙口不许踢箱子,这些个已然够多了,哪里想到还有这么多规矩。”
卿妆温和一笑,“这么多规矩是不过要约束咱们,唱戏须得有敬畏之心,你对它敬畏了才能把戏唱好,庆云你得记着。”
这孩子倒也乖巧,隔天天未亮卿妆起身扮戏他已然在后台坐着还惦记这事呢,规规矩矩地在她身边瞧着,时不时给她递一递白花粉红胭脂帮她上彩,看着她吊眼睛脸都皱一块儿了。
“小卫大人,你疼不疼?”
卿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捏着手边的水纱,抿着嘴也不敢放声笑,只摆摆手道:“没事儿,许久不勒头难免不舒称,缓一缓也就好了,你别怕!”
小娃娃提心吊胆地看着她,生怕她疼伸出指头别进勒子里给她缓缓,忙进忙出的柳鹤龄见了忙把他抱坐到一边,“小祖宗可别添乱,卿妆你那勒子吃头么,跟外头都听着你头骨咯吱咯吱响,我以为闹耗子呢?”
卿妆打鸾镜里斜他一眼,“庆云本来就怕,师叔你还吓他,昨儿那翠泡子跌了一只今儿可拿来了,马上梳大头叫人帮我一把。”
柳鹤龄叫梳头师傅进来,“这不在这儿呢,生怕坏了歪了乱了模样,你那小姑子又给你重新做了一匣子,回头你捡捡。”
他一回身又瞧着严式恒派来帮衬的小子,东忙西忙,“各位小哥可注意着点脚下,刀枪把子可锋利,撂了手您各位可别碰着嘞,那位小哥您下楼的让个上楼的,旗把箱子上来了嘞!”
到处招呼跟宫里的碎嘴的老太监似的,卿妆听了绷着笑让人给梳头,外头呜呜嚷嚷的比两年前那场堂会更热闹,兜兜转转这些时间又回到了最开初,可惜物是人非终归是回不去了。
282章 物是[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