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俯身退出了翊坤宫,捎带手把宫门也掩上了,卫应垂着袖子看着站在镀金转花水法打钟下的人心绪莫辨,依照着卿妆的耳力方才他的举动哪有不明了,他素来在她面前谨慎掩饰的不堪终归昭然可见。
世人的挞伐抵不过她如今这副模样,他想伸手却在袖子里攒成了拳,方才亲手杀的人如今就在身后,卫应的心沉到了底,勉强抬脸笑道:“不在乾清宫,怎么上这儿来了?”
卿妆脑子昏沉,周遭瞎比划了一圈,“子时那会哭丧,哭丧后翊坤宫女官来叫,说皇贵妃宣召,我就来了,你来那会我也刚来不久。”
卫应近前一步,朝她伸出手,“也累了一日了,我送你回去歇歇?”
她垂眼,方才他盘弄串子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后来东贞就死了,经过虽然没看见但是好歹能明白怎么回事,这会见着了有点晃神。
跟前的手一点点地退缩了,她扬起脸来,卫应仍旧温和地笑,“怕我了?”
“我有点晕。”卿妆摇摇头,沉吟了半晌,想好了措辞,“那时候你还在虞阳,老太太把我送到镜台庵我才得以逃脱出城,出城也没正经出城半道叫崔宪臣拦着了,他在我面前杀人让脑袋滚得到处都是,所以……”
她抬着手指比了比,最后颓然放弃了,苦笑道:“大约能明白崔宪臣在永安府的手段,我就是不太适应,阿应,我那会不明白你的感受,这会理解了就挺心疼你。”
她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看来是叫吓着了,他近前来将她抱进怀里安抚,她想抬头却被他摁在胸前,“别看!”
他的声音有些沉,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无力,卿妆尝试着回抱住了他,瓮声瓮气地道:“她明白立子杀母的规矩,我如何不明白,只是事出突然你们谁也没知会一声,原以为上这儿好好说会话结果说没就没,你得让我缓缓。”
“好。”
“阿应。”
打钟响了两声,卿妆的声音小小的,可还是叫他听见了,他把她抱得紧了些才涩然开口,“嗯。”
“宫里盛传,你和皇贵妃有私情,且你在中极殿有暗道好和皇贵妃,走影……”
卫应笑了,低头看她左挪右闪的眼光,忍不住亲了亲,“我跟皇贵妃没有私情,太子也不是我的孩子,成天瞎琢磨什么呢。”
她哦了声,埋怨道:“你不说,我哪知道。”
“我看你就是想寻我的笑话看。”他点点她的脑门,摇了摇头,“你呀,成心叫我不痛快,瞧给你惯得小毛病,半点亏都不肯吃。”
她不吭气了,埋着头在他怀里,半点也不想动。
卫应送她回乾清宫,不放心她胡思乱想又陪着说会话才去了,出了门见董仪渊候着就嘱咐道:“宫里头的流言好生查查,这些内官们放着差事不用心办,尽会嚼舌头根子,新帝登基前收拢了推到午门跟前斩首。”
内监们没什么可计较的,不过是杀鸡儆猴,冯绩生前最后剌了那么一刀,明里暗里都有人帮衬着;卫应不跟他们计较是收买人心,可人心收买了也得敲敲边鼓,别以为新帝年幼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卫氏一日不倒就一日是百官之首,抻抻筋骨大伙儿好看准风向。
那晚上的事像是石沉大海,除了皇贵妃自尽追随大行皇帝而去叫众人议论了阵子也就罢了,不过是同样的秩序再来一轮,送了皇帝的梓宫再送皇贵妃的,故人已已。
至于里头有什么样的隐情,等着新帝继位前那日斩杀了五十六名的大小太监,大伙儿再没有议论的勇气和胆量,缩手缩脚扶持年仅四个月大的小皇帝登位。
连坐都不会的小娃娃能懂个什么,皇太后明哲保身,叫小皇帝拜了卫应为师又委以辅国大臣的重任;朝臣心有疑怨却不敢言,二十年足以叫卫应和卫氏炙手可热,即便皇帝成年之后生出拔除卫氏的心思,只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如今。
自此,卫应权倾朝野。
国丧期间婚嫁宴乐官停百日军民一月,政务以日代月服丧二十七日,大伙儿用不着上朝理事闭门守丧,卿妆自然也不用去礼仪监点卯,她腾出空来正好琢磨着升平署的事宜。
那位总教习谭元楼唱的是徽剧,尽心尽力领着徒弟修习的也是徽剧,渐渐地就把昆曲排除在外;那位新任的皇太后是江南人氏素喜听昆曲,内务府投其所好招进来一拨昆曲伶人,素日内外学不睦就罢了,如今更兼花雅部之争更是愈演愈烈,叫她不胜其扰。
267章 昭然[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