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先生抬起手,“我们且听听是何缘由。”
钟绍英丝毫不顾旁人的质疑,直视众人,“董夫子此举的确有先见之明,但并非一劳永逸之策!若说为国择选栋梁之才,并非完全没有,但……其中瑕玷显而易见!”
“钟师弟认为有何不妥?”一些董夫子的崇拜者坐不住了,起身相争。而丁先生看似十分满意眼下的气氛,由着列位学子各抒己见。
“武帝责令郡国必举孝廉,所举不当则罚,乡举里选,那么便会有两种避无可避的情况出现。一则,举荐者为避免举人不当招来责罚,必然挑选决不会惹来麻烦之人,推举标准已成稳妥二字,试问孝廉之意义何在?”
“稳妥亦是为官理事之必要资质,有何不可?”有人争论道。
钟绍英看了看那人继续说:“二则,举荐仅凭个人喜好,难免有失偏颇,过于武断。且内举不避亲,有失公允!”
“钟师兄此言差矣。”一人直摇头,“举孝廉还需考秀才,优胜劣汰,筛选出的人大多德才兼备!”
“非也!”钟绍英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握拳置于案上,毫不犹豫地否定道,“师弟此言令我想到了第三处不足。”
“愿闻其详!”
“三则,推举与仕途连接,滋生贪腐,收受贿赂、结党营私在所难免。更有甚者矫伪饰行,沽名钓誉,请托权贵,以期孝廉之美名,以至于……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
一弟子起身蹙眉道:“钟师弟所言看似句句在理,但全是你凭着一己之见所做的猜测!无根无据!我们所看到的事实是,本来报国无望的寒门弟子得到了更多读书取仕的机会!”
“就是啊!”有人帮腔道,“孝廉的弊端若真有这么多,也不可能施行几十年,一直延续至今!”
“没错没错!”
“钟师兄可不能纸上谈兵啊!”
钟绍英不慌不乱,沉着应对,“的确,举孝廉已施行几十年之久,但……”他咬了咬牙,“气数已尽!”
“大胆!你胡说什么!”
“人才任用乃国家大计,你竟敢口出狂言!”
“这话实在偏激!”
……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情激愤。莲生他们四人也没有想到钟绍英今日言辞如此犀利,和他平日里含蓄温润的做派反差实在太大。坐在钟绍英身后的莫云凤戳了戳他的后背示意他赶紧坐下来,莲生前排的黎夏微张着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钟绍英,似是还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莲生冲身后的燕星华好一阵“挤眉弄眼”,示意他出言打个圆场,帮帮钟绍英,燕星华却完全没有发觉,一直低头沉思,脸色相当不好看。
“咳咳……”一直看好戏的丁先生终于发话了,争论之声渐渐平息,他笑问钟绍英,“你叫什么?”
“弟子钟绍英,字文远。”钟绍英拱手道。
“好,我问你,在你眼中……是否董夫子的这一改革一无是处?”
“回先生的话,弟子以为董夫子的目的明在选拔人才,暗在维护皇权。”
丁先生听了连连点头,“你想得不错,继续说下去。”
“窦太后驾崩,武帝为国家长治久安而问策,董夫子明智,推崇儒学,选拔儒生,不烧不坑,用举孝廉这一变革将百家言论置于儒学之下,儒学地位上升到前所未有的崇高地位,从此统一思想言论,最终以达到政权统一的目的!”
钟绍英话毕看向丁先生,丁先生捋着胡须目光炯炯地看着钟绍英,课堂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那你再来说说,何来的气数已尽!”丁先生开口道。
钟绍英颔首道:“不拿远的说,只说眼前。先帝崩逝后监国卫应运而生,为的是集权于中央,十年来表面国泰民安,实则暗流涌动,各国少司的推选与孝廉无异,各国国主为一己之私举荐的人才并不能效忠朝廷、效忠陛下,而是各自为营、明争暗斗,监国位名存实亡,这才造成了眼下战事频发的局面!”钟绍英字字铿锵,叫人难以辩驳,下座众人有不少都暗暗点头,深以为然。
钟绍英转向一直侧耳倾听的丁先生,“先生,这些并非弟子一厢情愿的臆测。我等当世之人皆在品食恶果而不自知!”
“好!”丁先生眼神流露出毫不遮掩的赞赏,喜不自胜地大声道:“没想到今日能听到如此有见地的言论,我大回有此等英才,何愁不得千秋万代!”
堂下亦响起热烈的掌声,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字字珠玑,直戳要害,不得不叫人佩服。
钟绍英心如止水地拱了拱手,“先生谬赞!”说完刚要落座,却有一人站起身来问道:“钟……钟师兄……说……说那么……多……可……可有应对……良……良策。”不用看就知是陆秀无疑。
第七章策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