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白发和额上眼尾轻浅的皱纹,不也是在提示着那段时光已经远不可追了么?!
“比起魏王,朕竟对你下不去手了……”皇上苦笑得扯了扯嘴唇,“熟知朕的,也只有一个你了,王继恩圆滑事故,懂得也不会忤逆朕。你不同,你服从也有一股热血。朕杀不得了,若是杀了你,这世上,朕便是最最孤独的那个了……”
“所以……”郭奕眼睛里有光:“二哥便是为了我?!也做了这场戏么?!”
那束光很快便湮灭了下去,宋皇哈哈大笑着摇头:“朕对大哥都不曾心软,郭奕,莫不是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
“是啊,自以为是了,老了老了,总想证明自己还是有用的,廉颇之心,微臣也是明白了……”郭奕知道这话一出便伤了最后的兄弟之谊,可先皇,又何尝不是歃血为盟的一个?!“二哥,容不懂事的三弟再多一句嘴,二哥从来便不是个心软的人,只是我发过的誓,二哥可曾明白,尽是为你忠心而论?!这便是,你在对大哥下手的时候,我没有拦着,他先负了我们的兄弟情意,算得上是夺妻之恨了吧?!可二哥也承认么?他是个好皇帝,甚至错在先,他的弥补,也足够的多了。所以,这心里的隐痛和愧疚,总是折磨着我……”
“是呵……”皇上牙根紧咬:“便是一件事错了,做了那么多,早早便可以原谅了。只是郭奕,他的那个错,让我种下了恨,让我变得不想我!”似乎丧礼上的泪不够多,此时身居高位的他,又是无言落泪:“你们都不喜欢这样的我,我又何曾喜欢过?!为何他死了,我也会难过?!他不是个合格的兄长,偏偏做了那么多顶天立地的事来,让我成了最不堪的那个!最可恨的,还是慧娘死得时候,将最后的一面给了我,我知道他难过极了,所以慧娘的遗言我终究没有告诉他!让他死的时候都满是遗憾!你可知道,慧娘叫我不要杀他!那个时候连慧娘都明白了,他终究要死在我的手上!只是,这个本该生死都和我系于一身的女人,在最后不舍的是他!我变得好生奇怪啊郭奕!我欺瞒着他,说着慧娘终是恨他的,终是爱我的。可我偏偏欺骗的最深的人,是我自己!”
郭奕嘴角突然渗出了血来,慢慢的,那鼻腔也流出血水来。
宋皇惊骇的瞪大眼:“三弟——”
他看着郭奕缓缓的跪了下来,嘴里呢喃的全是对不起:“二哥,对不起,在你和大哥的这些年的不睦里,我全然不懂你的心思。我早知有这一日,我哪有你一半聪明,做的小动作总是被你看穿。所以我将随身的汗巾浸了毒,只是触及唇角,竟有这么大的毒性……”郭奕苦笑,挂着血的笑看起来有些狰狞:“只是,祸不及妻儿,可否讨要一个宽恕?!”
“你别说话,二哥哪里怪过你?!——”宋皇撑着他,知道他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逝去:“不要丢下二哥,二哥不要做这世上最苦的帝王!我从不稀罕这个位置,冰冷异常,我和大哥,终究是我输的彻底些!太医——”
王公公推开殿门,急急道:“皇上——”
“宣太医,宣太医——”他嘶吼,声嘶力竭的样子有些难看啊,“三弟,你替我做了这个主,二哥感激你,好多时候,心不由我啊!”
郭奕毒进了肺腑,声音都弱了下去:“二哥,便是应我了!?!”
皇上嚎哭出声:“你这是何苦,二哥还需你的陪伴,这为君路又难又漫长,我要如何自处?!”
“二哥,当年我们孤立了大哥,是不是便是最残忍的惩罚了?!”郭奕阖了阖眸子,觉得多年的心病似乎痊愈了一般,身心轻松,眼皮却愈发的沉了:“我早早便有了赴死的决心,只要二哥觉得我私自做主放走秦王是对的,这件事,便是做对了,这条命,便也值了……”
郭奕大概是心愿已了,闭上眸子便也闭了气息。宋皇只觉得臂弯一沉,心也沉进了深渊里。
他将郭奕轻轻放下,王继恩才气喘吁吁的带着太医一路本来。老太医气息都没喘匀,便看着宋皇摆了摆手:“下去吧,宣副将进来,替他们的将军收尸……”
郭奕的尸身被抬了出去,那身上覆着白布,宋皇背身而立,不能回头,不能哭到不能自已,他是帝王,是最不能哭的一个人。
三弟,你可知道,我在丧礼上哭,不是觉得秦王死了,而是他活着,我依然失去了这个儿子。从此天涯陌路,又和死了有何区别?!
儿子在父亲眼皮下苟且偷生,于心想想,便是这世上最不合理最悲凉的事情了。
做一场戏,也便是让他们在那个桃花源,过上自己向往的日子罢了。他想着自己金戈铁马,也想着要和慧娘卸甲归田。那样的时光,倒真是美哉快哉,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而已……
第一百七十四章 伤离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