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出殡。
棺钉钉下去的时候,整个京城都蒙上了灰色。
秦王府一片哀戚。
因着竹青是一品夫人的身份,还有焦氏将军府这样的娘家。不仅皇上亲自相送了一程,整个京城的文臣武将达官贵人,都来滴了几滴泪。
认得的不认得的,都一片悲伤的表情,以至于符佩儿看到角落的惟吉木然的模样的时候,才觉得他那么显眼,一眼便看见了他。
“惟吉~”符佩儿对惟吉,是有些心结的。这是旧人的儿子,又曾百般羞辱过自己的父亲和符府。符佩儿的心结,更多的是对这对父子没来由的惧怕。
燕王死后,这小男孩儿似乎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了,可他越来越像燕王的那张脸,那冷冰冰的气度,都让符佩儿偶尔对上这个孩子的眼神,没来由的打一个寒颤。
惟吉看了看符佩儿,眼神却很快挪向了别处。只是动作缓了些,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刺疼了符佩儿的心。
短短几日,只觉得自己眼泪已经流干。自己从未想过,有一日竹青之于自己,竟会有比柳儿更温情的心境。也是因为这种心境,才让符佩儿在竹青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里,一下子崩溃了。
符佩儿想上前安慰几句,可自己也知道不过是徒劳。只是自己还未靠近,却听得这个孩子声嘶力竭的一喊:“别过来——”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这个孩子,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能扑在竹青的怀里哭,竹青的安慰让他很快振作;而今竹青的去世他却只能缩在角落,旁的人一句简单的问候,都能让他崩溃颓然。
“你这样,她如何走得安心……”明明是自己在劝慰别人,可符佩儿自己却潸然泪下。
“所以她为什么要走——”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反倒比起还有些懵懂的惟叙,惟吉更像是竹青的孩子。
惟叙也在嚎哭,只是看见自己的母亲被封在了深深的棺椁里。也只有这个懵懂的孩子,还在阻拦棺材铺盖棺的小厮。
青离帮的人已经抓到,是青离帮帮主秋豪三亲自送来的尸首。而这几个不过是背锅,幕后的主使反倒是逃之夭夭。
青离帮虽然做的是鸡鸣狗盗的事,可他们对漠北熟悉,又没有做过卖国叛国的事情。以至于行军打仗的时候,还少不了他们的地图相帮。
这个秋豪三,京兆府尹不敢动,大理寺不敢动,朝廷该动的人不动,而皇上几句轻描淡写的口头责罚,区区几万两赎银青离帮这个天下第一大帮自然是给得起。
而皇上对秋豪三的宽恕,无疑使得秦王心里最后的那点希冀,都给破灭了。
是啊,坐拥天下,自然想要坐得稳固,自己的结发妻子,又有什么值得皇上牺牲青离帮的帮衬而讨一个所谓的公道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而街市上熟悉竹青的人都自发的来送上一程。比起那些走走过场的人来说,这些小小的商贩,却给出了最大的温情。
“这世态,究竟是炎是凉是温柔,谁又能说得清楚……”弘清站在超度僧人的身后,看着这自发走进来的人群越来越多,须子颤了颤,终究是自问自答了一番。“公道自在人心,这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都有千万种不同的执念,罢罢罢……”
直到送出了城,秦王才让青风将不相干的人都请散了。通往双子岭的路,总是显得崎岖蜿蜒了些。
那推着棺椁的车夫都还在,这棺椁抬的时候便沉的咋舌。许是秦王将这府邸值钱的东西、王妃喜欢的东西,都一并装了去吧。
双子岭是秦王早早便看好了的地方,在城郊以西的后山上,与延圣寺倒是邻着。当初的一番‘死亦同穴的笑言,如今早早的应了验,每走上一步,秦王的心便往下沉了一分。
原来送走一个人,是这样的难。
只是这林子里的路刚行了一般,一阵马蹄声便扰了这片林子的清静。
“秦王请留步——”
为首的是郭奕,还有朝臣们都熟悉的守城官张尧。带了约莫二十个随从,远远看着的打扮,便知这是郭奕的手下近卫军了。
虽然开口的是郭奕,最先下马行礼的却是张尧。这个永远卑微谦逊的男子,秦王对他却有着天然的防备。迎了他的礼,秦王便侧身回礼给了郭奕:“郭将军有什么事?!”
“王爷节哀,只是属下奉皇上口谕,前来奉上东珠俩颗——”郭奕的面色很是难看,甚至有些吞吞吐吐。
秦王本来意欲接下,却听得张尧闷声吩咐了一句:“开棺——”
“你们要干什么?!”秦王怀疑自己听错,若不是柳儿声嘶力竭的阻拦着上前撬棺的近卫军,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们意欲何为。
焦氏三兄弟和秦王府的人将棺木围了起来,焦云钚气急败坏:“什么口谕,要扰逝者清静?!”
“焦三公子还是注意一下措词,皇上口谕:太史令最新呈报,秦王妃的不宜出殡双子岭,对冲皇城,兹事体大。只是这出殡日子也是太史令选定,这折中又解煞的办法便是在王妃的头颅两侧放上一颗东珠。王爷您看……”张尧总是这样,先不一语道破,非得像个诱饵一般逼出旁人情急之下的弱点才娓娓道来。而焦氏兄弟的言辞和身体冲撞,便是他折子里值得发挥的地方。
郭奕瞪了他一眼,对逝者已是不尊,他还玩这么深沉的心机。郭奕走进秦王和焦氏三兄弟,明明自己已是不忿,却还是忍着劝慰:“只是一个破解之法,还请王爷恕罪,同朝为官,这毕竟是为了大宋的龙脉着想……”
焦云琅捏得骨节作响,却还是冷静了面色:“开——”
秦王长叹一口气,将面目别在了一旁。<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棺共枕[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