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坊，一到这夜幕降临，才真的切身感受到这大平坊的繁华之处，车水马龙光影流火，行人比白天只多不少。
梅鹤在一纸扇摊贩的手里买了一把折扇，上面是清雅的翠竹图。大概是自己莫名理亏，便将这折扇赠予了同行的郭忠恕。
郭忠恕看了看扇面，终究不想拆了某人的做贼心虚，只是飒着脸吐出三个字：“太难看！”
梅鹤想来也是，但仍旧笑嘻嘻的推给了他。“看你虎着一张脸，哪像是去欢颜阁买春的阔老爷！莫不是第一次来逛香楼粉院吧？拿着这扇子，装装假斯文，姑娘最喜欢这样的男子了！”
“你何不也装装样子？”郭忠恕睨了他一眼，却也是不再推辞依了他。
梅鹤眼睛已被羊脂韭饼的摊子勾了去，就差腆着一副好皮囊当街垂涎了。郭忠恕无语，摇头只当他是个孩子。哪知他一边付着饼钱一边反击：“我只要让姑娘们看见我的脸就够了！”
“也对，长得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即使吃相难看，也有姑娘喜欢——”郭忠恕笑着背过手去，这个梅鹤，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富且不骄奢，尤其是吃起这街市上的小零嘴来，像是饿了许久的乞丐，只能用狼吞虎咽的难看吃相来形容了。
“只有这大平坊和州马桥的小吃摊，才让我觉得，生活在这东京城，是真幸福的！也只有吃的，才叫大隐隐于市！”梅鹤三五口便解决了羊脂鲜而不膻夏韭辣而不辛的一张卷饼，打出一个叫人掩鼻的饱嗝来。
郭忠恕无奈：“即便是再好看的皮囊，姑娘也会被你这一口韭菜味儿给熏跑了吧？”
“我有法宝啊！”梅鹤又移步到了前两部的一个小摊边。与其说是一个小摊，不如说是一张小圆簸箕来得合适。摊主是个年迈的老婆婆，和梅鹤像是很相熟的样子。
“梅公子又来照顾我老婆子的生意啦？”小圆簸箕里都是盛着一小碗黑乎乎的膏状物，看着实在是太不起眼了。美食方有色香味才叫美食，这黑乎乎的东西味是不敢尝了，单是那令人看不入眼的颜色和形状……
“秋婆婆生意可好？不是我成心照顾，而是婆婆手艺寻遍整个东京城，绝无二家啊！”梅鹤大剌剌的蹲在那方逼仄的角落里，成色崭新的棕色长衫曳地也不管不顾。倒是那老婆婆紧身去护着他的衣摆：“这儿有水渍，公子的新衣裳这样漂亮，可别落脏了！”
郭忠恕好脾性的看着这一幕，心头竟有一丝暖意：梅鹤虽然吊儿郎当，但心底有大善。这样的男儿郎，已是不多见了。东京城处处是穿着华丽衣食无忧的公子哥，郭忠恕几乎未见一人有他对这些穷苦百姓那样好的耐心。
“老婆子闲不住，不过不是夸大，这薄荷膏，还真别无分号了，等哪日秋婆子撒手人寰，梅公子就吃不上啦——”秋婆婆瘦小的身子精巧的忙碌着，从另一个篮子里取出剪得规矩的干荷叶，那荷叶用水泡得软韧，只见她满是曲溜青筋的一双手灵巧一扣，那黑乎乎的薄荷膏竟焕出可口的模样来，圆乎乎的滑溜在荷叶间，像是一颗墨色的明珠。秋婆婆又从一个粗陶罐子里取出一些糖渍的金桂，缀在那圆溜溜的珠子上，竟让郭忠恕口里也生出些唾沫来。
此时的薄荷膏不仅色泽明净光滑，那金桂荷叶的烘托更显得它如一个艺术品般好看。梅鹤看到郭忠恕脸上出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薄荷膏翻转后的惊诧模样，便心有灵犀的将那盛好缀好的薄荷膏递给了他：“尝尝吧，你会感激我的引荐！”
郭忠恕小心翼翼的接过，秋婆婆适时递上了一只勺子，说是勺子，不过是用竹块切出一个勺子模样，边缘砂磨过，倒也不会划伤那贪吃的嘴！
一口不甜不腻的清凉滑进了喉咙，自己一向不喜薄荷的冲，这个却温和极了。仿佛是带走了嘴里和喉头间的苦，整个人都爽利起来。金桂自己年轻时是喜欢的，可是年纪大了也不喜那甜腻的味道，这二者竟是如此相合，生出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清爽来。
秋婆婆笑眯眯的看着郭忠恕：“这位老爷可觉得合胃口？”
“秋婆婆这手艺，就算是宫里的御厨，也比不上啊！”
秋婆婆脸上有一瞬的落寞，不过很快又被浮起的笑意遮掩住了，“这么说来，这位老爷还是宫里的人了？老婆子失敬失敬啊！”
郭忠恕也觉得自己失言了，有些不好意思用袖口展了展嘴，“不敢在婆婆面前班门弄斧，这薄荷膏竟将我不喜欢的两样食材都能熨贴到我的胃口，婆婆是高人！”
秋婆婆爽朗的笑出声：“老爷说笑了，不过是个普通的薄荷膏，先是入了这梅公子的眼，又得了老爷的赏识，老婆子荣幸得很啊！”
一番和乐谦虚才离开，郭忠恕掏出了一锭雪花银，却被秋婆婆婉拒了：“老婆子这般粗砺的东西能入老爷公子的眼，便是缘分了，何况，这三十文钱的东西你给我这么多，我也找不开啊！”
“是婆婆应得的，我这银子只付手艺人，不单单指这一碗薄荷膏！婆婆若是找不开，我以后来白吃白喝婆婆可要将数目记清楚咯！”郭忠恕也不收回，拉着还在小口斯文的梅鹤就要走。
“我这还没吃完呢——”梅鹤手里的薄荷膏还有一大半，此时倒像是个秀气的姑娘了。
“刚刚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哪去了？”
“大口吃酒大口吃肉，这薄荷膏可不兴得一口吞！”梅鹤有自己的道道，说得郭忠恕
第八十六章 话别（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