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的大平坊，三更闭市，五更开市，几乎是热闹满场。雕梁画栋的酒楼、粉帐柳绿的欢颜阁、还有医官院都高看两眼的齐三医馆。当然，在大平坊排得上名号的，都是名头响到了深闺宫墙里去，旁的人也不会将这医馆当粉阁逛。所以当梅鹤一袭水绿长衫背手踱步在这热闹的氛围里的时候，哪有人会想着这潇洒俊逸的翩翩公子是去医馆的。惹得欢颜阁的姑娘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要将这位俊俏的小爷拖拽进去。
“公子，您生的这般俊俏，就是姑娘我倒给你银子好了……”三五女子都是紫色披帛裹身，一水儿的裹胸粉裙，那胭脂香粉都要钻进梅鹤的胃里去了。
梅鹤闻言掂起了女子的下巴，倒有几分姿色，就是脂粉气太重，岁数也大了些，他笑得暧昧，眸子里却尽是厌弃的神色：“姐姐，我可是常驻杏花楼呢，你这样的姿色，只配添茶倒酒洗碗抹地做些粗使的活计，断是吃不了这花姐儿这碗饭啊……”
几个女子都罢了手，被奚落的那个看着年纪最长，在这欢颜阁估摸着有些名头。被梅鹤当着一众姐妹羞辱，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拧眉厉色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玩意儿！仗着二分皮囊相，敢羞辱我小寒春？”看着几个小姐妹在一旁用绢帕掩着口鼻看好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干什么，去叫小蛮子出来！咱们欢颜阁的脸面还要不要讨回来了？”
几个姑娘推推搡搡的进去了，很快，一个燕颔虎须的八尺壮汉便踏步出来，他赤着膀子，穿着一条栗色弯月镶腰宽腿套裤，那脚腕子快有人胳膊粗，用金丝线缠着，脚踝处的红线铃铛一走一作响。头上毛发刮得干干净净，后颈窝处却留有一条滑稽的童辫子。
“辽人？”这唤作小蛮子的大汉，是辽人？等梅鹤瞥见身边花姐儿那不置可否的笑的时候，更是印证了自己那声不由自主的判断。
梅鹤只觉得眼角抽搐得厉害，蓄势待发的要开溜。那唤作小寒春的花姐却不打算让他走，虽是亲昵的挽着那双手却将他扣得死死的。见梅鹤发力挣脱，更是扯开了嗓子：“小蛮子，这人欺负到你姐姐我的头上了，把他给我扔出这大平坊！”
那小蛮子不仅是个辽人，还是个哑奴，力气大的异于常人。梅鹤虽然个子也高，可也是矮了这小蛮子半个头，再加上自己本就是个清瘦的人，那哑奴不费气力就举起梅鹤抡了出去。
腾空而起的时候，梅鹤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一身轻功的厉害之处。旁的人定会摔得五脏破裂命毙于此了，而自己却借着这力气，再在几处檐壁上轻轻一落，就不费力气的到了齐三医馆。
梅鹤攸然落在自家医馆门前，等他理好衣衫和有些凌乱的发丝，看着齐三已是一副尽收眼底的笑意了。
“你看见了？”梅鹤看他笑得了然于胸，也不避讳了。
齐三抚须笑道：“这大平坊能有什么秘密，你调戏了欢颜阁的二掌柜小寒春，还被他们家的哑奴给扔了出来——”
“我调戏她？有没有搞错？就她那徐老半娘残花败柳的秋霜白菜样？我梅鹤这是宁死不受辱！”梅鹤打断了齐三的调笑，俊眉拧成了沟壑满溢的山川。“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小寒春就把这种谣言放了出来，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赔上我替她赚吆喝，我定要哪天讨回来！”
“何必跟一个妇人斤斤计较？”齐三转了话锋，语气压得很低：“快进屋说话，你上次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梅鹤一听倒是振奋了精神，那脸上的不忿全都舒展开来，转了转大袖背于身后，轻巧的随着齐三步子进了里屋。
齐三的里屋有棋盘，茶盅，一幅民间手艺人仿绘的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地上蒲团两个，矮方的案几一台，简单得有些贫酸。
梅鹤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卷起的香袋，有些难为情的递给了齐三：“好歹是重五节，你我也俗一俗……”
齐三未曾想着还有他的记挂，以为他只是来取消息，这一接竟显得自己受宠若惊：“公子你有心了，齐三已经很多年都没过过重五了……”
梅鹤有些讪讪：“虽说意在祛病驱鬼，不过若是真有事儿了，还是你这医术比这香袋好使！”
“那倒不假！”二人相视一笑，齐三眯了眯眼眸，正色道：“我旁敲侧击的打听到，杜之平那日去秦王府，是给秦王的一个妾侍看病去了，不过因我不太方便直接发问，多的也没打听出来。那杜之平油头得很，替官家办事嘴巴闭的可紧了！”
“妾侍？妾侍！”梅鹤眼一瞪，心里的咯噔差点让自己全身发麻：“卫国夫人符氏？”
“你怎么知道？”齐三诧异，这话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正是卫国夫人，不过好像并无大碍，只是不思饮食，日渐消瘦罢了！”
“不是饮食，日渐消瘦……”梅鹤砸吧着嘴，还专门让竹青帮她请大夫？这是哪一出？这符佩儿和竹青的关系，是断无修复的可能啊？竹青单纯心善，事事不计较不深究才让她们没有彻底撕破脸。可这……什么病连大夫都不敢自己请？难道？“难道是……”
“难道什么？”齐三见梅鹤一惊一乍很是纠结，便想替他支点招，可他自己和秦王王妃，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只有一个可能了，让符氏能冒险一试的，而那耿直憨傻的竹青又必会帮衬的，只有一件了！
梅鹤那拔脚欲走的冲劲儿被齐三摁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齐三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还是他喜欢的那一口。清冽的香味滑进了喉咙，将胃火都熨贴下去了。那攥紧茶杯的手攸然松了下来，梅鹤此时的心境有些古怪：刚刚的那些冲劲儿没有了，这件事若是真的，这不是天赐良机么？又迁罪不到竹青的身上，自己是在担心什么？秦王若是和燕王起了事端，只要不威胁到竹青的身上，自己只管坐收渔利便是了。
这一口茶的功夫，让刚刚那个火急火燎的冲动少年，又恢复了冷清清的模样。他沉着性子问道：“你说，那符氏是不是怀孕了？”
“正值盛年，怀孕并不奇怪啊~”齐三不知道梅鹤打听这个做什么，自己也不问，知道的多
第八十章 ‘美人’心计！[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