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她知道,沈鹤澜定然是沉不住气的。
而在她身旁的莫氏,也鼓足勇气向前行进了两步。她的面上不施脂粉,看起来素淡而苍白,嘴唇微微泛着孱弱的青紫,那张往日里总是戴着笑容的、圆圆的面孔,如今却一脸肃杀的寒意。
“是我把这些女眷带过来的。”莫氏启唇说道,话中却有一丝悲戚。随着她开口,沈长漠惊愕地抬头看去。
他们都以为是沈长渊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绑架到了城中,却不成想,竟然是莫氏主动将人送到了敌方的虎口!
那些女眷却不知为何,面上都未曾有过半分人质的神情。沈长漠刚要开口,却被莫氏伸出了一只手打断。
她的手高高地扬在空中,沉声道:“昨夜,部分女眷已经与她们的夫婿团圆,如今有想要合家团圆的沈家军士兵,都可入城,西燕军不会为难!只要放弃抵抗,便可从此安享团圆富足!”
无论如何,沈家军都不敢相信,这般谋逆的、招安的话,是从沈家大少爷的夫人口中说出。
沈鹤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弦歌。
他不禁怀疑,是否是林弦歌使了什么邪法,才令莫氏一夜之间,就占到了沈长渊那边。
“我的父兄,莫家一门,已经死了!”
莫氏忽然厉声道,她的声音平日里是柔和、欢快的,尽管已为人妇,却仍然带着圆润和清脆的俏皮,但是今日却不知为何,带着凄厉,她的话令沈鹤澜陡然一惊,却终究是沉着地按兵不动。
“站在我身后的,都是沈家军的女眷,都是我的姐妹,各位姐妹不妨仔细思量!如今东晋已然无人继位,朝中官员也都纷纷举家离去,只剩下一支沈家军,又能支撑多久?西燕乃是大势所归,徒劳抗争,留下的青史垂名,都是沈家,你们的丈夫,你们的父兄,除了一副枯骨长埋地下,又能留下什么?”
“东晋已经苟延残喘了,即便沈家军胜了,谁来坐这皇位?谁来打理朝政?东晋未来如何?只一门心思地攻城,驱赶西燕人,将来前途如何你们是否又想过?”
莫氏的话锋一转,身后的女眷们纷纷露出认同的神色来。
或许比起男子,女人的心思更加敏感细腻一些,思虑也更加周全。她们是女子,即便胜了,即便这一战守住了东晋青史留名,留下的不过是沈家,不过是男子,历来史书上,何曾有过女子的光辉?
所以,她们不在意忠义,更不在意甚么光荣与尊严,她们要的是一家团圆,要丈夫平安,要富足的生活。她们比男子更加质朴,所以,才能透过浮华和固执,看清楚这一战的本质。
随着莫氏的一番话,这些女眷纷纷开口,向着自己的丈夫,向着自己的父兄大声地喊话。
一时之间,城楼上人声鼎沸,女子们的神情带着悲戚,而随着她们的话被送到城楼之下,那些原本心志坚定的士兵,脸上不由得出现了几分动容。
劝降,分明是件非常软弱耻辱的事,但是,若是这劝降来自一群与他们血脉相连,或朝夕相处的女子,那柔弱的面容和温细的声线,却意外地打动了人心。
“不好!”沈鹤澜低声咒骂,他身边的沈长漠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于是捅了捅沈鹤澜的胳膊道:“爹,这是怎么了?”
“四面楚歌,攻心之计......这绝非长渊的手笔......”沈鹤澜环视着四周不由自主地将士气和煞气都收敛起来,手里的武器也渐渐放下的士兵,低声喃喃道,“这......是林弦歌自己的攻心之计......”
眼见得沈家军士气已散,城门轰然打开,在西燕军的视线下,几个沈家军的士兵咬着牙,缓缓地走进了城门大开的京城。一个人开了先例,后头的,竟也都纷纷跟上,沈鹤澜眉头紧皱,却并未开口。
“怎么能任由他们......!”沈长漠怒道,却被沈鹤澜的一道目光止住了话头。
“这一战,已经败了。”
沈家军军规森严,但是,沈鹤澜却爱兵如子。他虽然为人强硬,却意外地有一颗仁心。沈家军的士兵们无心恋战,他不能再强求他们白白地、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命。这一战,他败了,还未曾动兵,就败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下。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隐瞒那个秘密。
沈鹤澜孤立在城门之前,忽然抬起头,他手中那柄极为沉重的砍刀高高扬起,随后,如同千斤坠落一般,重重地、深入地插入了尘土之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战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