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丞相的声音洪亮如钟,城墙下的百姓皆听得一清二楚。即便如此,这个解释却并不能说服乌泱泱的一片人。新君在登基大典上,连酒都尚未敬祝完毕,便身子一软晕倒在城楼之上,再加上沈丞相的话里颇有深意,他们愈发觉得,此事有异。“沈丞相说得有道理啊,不然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敬完天地合先祖出事?想必历代先君都不愿让二皇子继位啊。”人群中忽然有个男子的声音,虽然极力压抑着,却仍让他周围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一个人先开口,便又有人纷纷接上道:“谁说不是?我早就听说二皇子早年服用五石散。五石散啊,诸位,那可是连神医都治不好的毒饿瘾!咱们皇上若是有这个毛病,只怕江山都会丢在人家手里。”
原本,支持二皇子一派的官员便不算很多,其中一半也是墙头草,见他身子好转才勉强站队。如今登基大典尚未完成,人却先体力不支了,尽管有几个素来为人厚道的官员叫来太医诊治,却终究无人愿意为了这个不知前景如何的“新君”出头,制止百姓的议论。
最终,还是沈丞相站了出来。他捻着胡须,深深望向御辇上,由太医把脉的二皇子道:“如何?陛下的身体……”
他一句陛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众人面面相觑——沈丞相可是极力反对二皇子登基的一派,如今这幅模样,倒让人又些摸不着头脑。
太医叹了一口气,一面按在二皇子人中之上促使其尽快清醒,一面道:“恐怕……陛下他深受毒害,如今身子已经是不堪大用,还是在府邸中好生调养着吧……”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叫楼底下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听到,却令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听得分明。
说的是府邸,而不是皇宫,那便是说,这位二皇子已经难当一国之君的大任。好生调养,也便是不必再诊治,只慢慢捱到后事那一日便罢了。
说来也可笑,二皇子前半生毫无野心大略,只是浑浑噩噩恍神度日,人到了中年才终于看见一丝希望,只是终究如紧握着手中沙砾,用尽了全力,也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一点希望缓缓地落了下来。
“来,长渊,自你来西燕,也不曾好好吃喝过,如今尘埃落定,外祖父自然是要让你领头功!”
在野外风餐露宿了许久时日,林弦歌于沈长渊还是头一回坐在装饰华美的室内,好生地坐下吃一餐饭。因二皇子彻底失势,沈丞相心中大喜,便将他们二人接到沈府中好好宴饮一番。
自走进门来,林弦歌便在暗中观察沈府的陈设与布局。即便是清流如靳家,总还是要一些世家大族的排场,规模格局颇为宏伟大气。而西燕多产金银,堂堂丞相府邸却修建得小巧玲珑,虽有几分文人精致用心的意趣,却终究是朴素了许多。
穿过以花木装点的长廊,便是正厅,沈长渊与林弦歌在沈丞相亲自带领下走入室内,一一落座。
室内的陈设也少有金碧辉煌之感,正中挂着一幅桃花山石的写意图,笔法风流恣意,柔中带着风骨的刚意,却并无落款提名。画下放着团木圆桌和四角凳子,另还有几样小巧有意思的古董摆设,倒是室内四处都插着当季的花朵,更有紫藤萝被人别出心裁地缠绕在桌角等处。如此一来,即便不用熏香,却也是有异香扑鼻,淡淡的清幽,让整个正厅显得如女子美人一般柔婉锦绣,颇为动人。
沈长渊见此形状,轻叹一声,凑到林弦歌耳畔道:“听沈家人说,这都是我母亲生前喜欢的陈设。从前她还在闺中的时候,丞相府的规模要大得多,可自从她远嫁,外祖父便一力迁府,将个官员府邸修建得如同女子绣房。”
其实,最初听闻沈丞相要占领西燕之事时,她便有些怀疑,阿桃仅仅只是个借口,替他的野心作个遮掩。毕竟,世上男子都爱用女人作借口,才好得个好名声的体面。但如今一见,却不得不多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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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西燕无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