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舌之间,一切彼此隐匿着的心思,一切紧迫张皇的行程,似乎都在交融之间渐渐褪散。浪潮一般在体内涌动的异样感触,却不知为何,也能抚慰人心。
如沈长渊所言,第二日一早,他便带着寒光离开客栈,不知去什么地方做事。林弦歌则留下与奉命前来接人的沈玉鸿一起,用了早膳,这才动身去军营。
“夫人,叫您去那荒郊野外看着,实在是太委屈您了。”沈玉鸿自然是见了林弦歌手中的兵符,这才应下,只是他为沈鹤澜的弟子,似乎也学得了他十分喜怒绝对形于色的本事。此刻,他脸上的震惊与诧异全然收不住,怔怔地看着林弦歌,半日才结结巴巴地打圆场道。
把沈家军的兵符交给一个女子……沈二少爷,果然非同寻常。他只希望沈鹤澜老将军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林弦歌却显得镇定得多,她为了视察军营,今日特地换了女子的骑装,利落地翻身上马,她对着沈玉鸿淡淡笑道:“那就麻烦沈副将带路了。”
西方地域辽阔,人烟却少,故此要找个人迹罕至的大片地方驻扎军营不算难事。
算起来,前世今生,林弦歌也算是头一回带兵。前些时日在北狄,她忙于在林管彤与完颜津之间周旋筹谋,并未在沈家军营中细看。今日至此,这才惊觉。
正是早起练兵的时候,士兵纷纷成列演练,突刺、格挡甚至连骑术都有人在操练,林弦歌远眺着马蹄惊起的滚滚尘土,不由得长叹一声。
人人皆说战场当是男儿报效国家之地,可这些士兵个个年轻力壮,精神抖擞,一旦战争打响,谁又会在沙场上马革裹尸,无人问津?又有几人能平安凯旋,功爵加身?
以命相搏的地方,能裹上一层热血和效忠的外壳,便成了人人称颂之处,岂不悲凉。
“夫人,沈家军将士尽数在此,请夫人检阅下令!”沈玉鸿道。
将士们虽对一个女子行主将之事颇为诧异不满,但军令如山,兵符面前谁也不敢表露出一分一毫,直到点兵完之后。
“禀夫人,前部士兵有一人未到,属下已着人去请。”沈玉鸿皱着眉头望着沈家军严阵以待的模样,不过片刻,那个缺席的士兵就被揪了过来。
他似乎只是个前部的小兵,眉眼尚且青涩,只是一副鼻孔朝天不服气的模样,叫人看了便觉得有几分可笑。
“为何不来点兵?”
“今日主将不在营中,为何要来点兵?”那小兵哼了一声,显然并未将林弦歌放在眼中。
沈玉鸿厉声道:“放肆!兵符在,即主将在,你这东西无视主将,目无军纪,夫人,您看应如何惩处?”
众目睽睽之下,林弦歌的目光依旧平静。她早就该猜到,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绝不会如此简单就接受一个女子做他们的主将,统领全局。哪怕,仅仅只是短暂的一两日。
按军纪,点兵不到该严厉处置,但是摆明了全军无人将她放在眼中,那小兵不到便显得顺理成章。沈玉鸿也并未直接下令,显然也是想看看她要如何处理此事。
天下男子,大抵都如此,真当她林弦歌千里迢迢赴北狄办事,其实只是个柔弱的无知女子?
“传军令……”林弦歌微微一笑,状若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兵符,缓缓开口,“将他拖下去,重重打个八十军棍,全体将士在旁观看。日后,若是再有人藐视军规,轻蔑兵符,皆以此为例!”
她语气坚定如铁,掷地有声。随着兵符出手,那小兵被翻过身绑在了一根木头上,两边的军士拿了军棍,开始惩处。
“你们没用早膳?”林弦歌扬起眉来,冷冷地看着那棍子皆打得软绵绵的很是敷衍,“我说了,重打!你们若是不愿动真格的,那便一起受罚!”
动手的军士本以为不过一介女流,说话狠些,其实心软,故此也没用上狠劲儿。被林弦歌这么狠狠斥责一番,这才真的用起力来。
一声一声的闷响,只见那小兵身上已经渗出血迹,他本就是新入伍的少年,也没什么武艺傍身,八十棍打下去,剧痛几乎令他昏厥。
而沈家军众人眼睁睁看着林弦歌坐在一旁,边品茶,边面色不惊地观看着,甚至到了最后,那小兵的衣裳被掀开,露出一片血肉模糊来,她也未曾眨一眨眼,仿佛是坐在自家花园子里赏景一般悠然。
“行了,带下去吧。”林弦歌终于站起身,轻飘飘地开口道,“回头着人去我那取伤药,给他敷上。”
“你们今日都瞧见了。我虽为女子,但心肠狠断,手腕毒辣,绝不是见不得血的弱女子!日后谁再生出二心,打还是次等,兵符在此,不听从号令,我便能让他滚出沈家军。”
众将士见她口气狠厉,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残酷,不由得惊在原地。
果然……沈二少爷的媳妇,当真比寻常女人剽悍上十分。
第一百章 立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