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很难闻,不单是草料混合着牛粪,还有腐烂发酵的味道。
看管牲畜的汪大眼镜刚给生产队的牛添完草料,提着个土篮子慢悠悠往回走。
甄明明见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头发蓬乱。腿还有些瘸,那是村上的某些人反复打断的。
他戴着一副很大的眼镜,这也是他绰号的由来。只不过两只镜片都碎了,用白色的医用胶布粘了好几道,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你们是……”汪大眼镜被那啥怕了,见了小孩子也不敢掉以轻心。
想当初他刚到村子里的时候,随便一个孩子过来要他背一段啥啥他就得老老实实地背。
三九天,一些调皮的半大小子从河里凿出西瓜大的冰块塞给他,他就只能抱住了,直到冰块全化完。
没办法,谁叫人家出身光荣,他是那啥呢!
“是薛大娘让我们来的,”甄明明看出他的顾虑,解释道,“这个饺子是给你送的,趁热吃吧!”
“哦,原来是这样,”汪大眼镜依旧有些局促,但明显放下了戒心,“谢谢你们啊!”
他礼貌地请甄明明姐妹俩进屋,里头空间很大,但也因此显得更简陋空旷,除了一副破铺盖,一张缺腿的破桌子,几乎没有别的了。
昏黄的油灯挂在低矮的房梁,把三个人的影子拖长在地上。
“不好意思,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汪大眼镜瘦骨嶙峋的双手有些无措地搓着,“替我向薛大姐道个谢,谢谢她年年想着我。”
甄明明觉得汪大眼镜一定是个有学识的人,因为他的儒雅和礼貌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老先生,这饭盒留下吧,我明天再来拿。”甄明明也很礼貌地说,“你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汪大眼镜愣了一下,又连声说好,把她们送出门来。
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没人称呼他先生了。
回去的路上,甄明明一句话也没说。
老三有点害怕,远远看见薛大娘家的灯光才开口问甄明明:“二姐,你咋不说话了?”
甄明明揉揉她的头说:“没咋,我在想事情呢!”
“想啥事儿啊?能跟我说吗?”老三试探着问。
“没啥,我就在想,咱妈的病啥时候才能好。”甄明明道。
“你不说过了年带妈去省城看病吗?”老三说,“妈一定能好起来。”
“嗯。”甄明明点点头。
其实她是在想,汪大眼镜既然能治好薛大娘的胳膊,是不是代表他原本是医生呢?
听说他的腿断过好几回,每次都是自己治好的。
但因为治的太好了,惹怒了那些管他的人,所以就一再给他打断,直到他真的瘸了才算完事。
“冷吧?快到灶火这烤烤。”薛大娘老早就在门口等着。
“不冷,一点儿风都没有。”甄明明笑着说,“饭盒我明天再去拿吧!我看他那儿就一只破碗。”
“那有啥不中的,那饭盒子还是我家那口子在部队上使的呢!我平时也不用。”薛大娘道,“就是还得劳动你跑一趟。”
“我正好溜溜腿,”甄明明笑着说,“过年好多吃点儿。”
第48章 汪大眼镜[2/2页]